公寓裏靜悄悄,各燈都開起,照得滿室澄暖明徹,依然照不去那寂然。

客廳懸掛的電視開著,程坐在沙發正中央。

沈修文在樓下沒和聊多久,讓收下東西,目送進電梯之後就走了。沈晏清讓沈修文轉送的那盒飾品,進屋後被隨手一扔,此刻靜靜躺在茶幾上。

手機嗡嗡響得突兀，是秦皎的電話。

程收了飄的思緒,接通。

那邊直接道：“這兩天給你放個假,你在家休息或者出去玩，怎麽開心怎麽的，不用來公司。”

頓了頓,程問：“公司有什麽事？”

們太了解彼此，已經悉到從語氣就能分辨是否正常。

秦皎默了幾秒,大概是清楚瞞不過,略一思忖還是明說。

“有個當紅的明星要來,市裏得上號的都派人手去采了。老板說你婚禮那個跟的不錯,意思是讓你去。這個吧，誰家拿獨家都不可能,去了也就跟著，該問的別家老油條肯定會問，原本也算輕鬆容易的活……不過我幫你推了。”

停了一停又繼續說：“老板跟我說的時候還有其它部門的人在,怕傳出去讓人詬病你拿喬架子大,我跟老板說你病了幫你請了假。”

程聽明白了。

“……舒窈要來？”

秦皎嗯了聲。

兩個人雙雙無言，莫名靜了一小下。

甭管舒窈多紅，外邊有多人喜歡做的腦殘，在秦皎這，讓程不痛快了，就是個頂頂不好的。

而做主推了這件事，並非認為程會怕，秦皎隻是不希程因為壞了心。

“行吧。”程沒有拒絕，調侃道，“我這人天生就不適合勤快，才這麽些天就累了，剛好想懶你就送枕頭上門，謝秦副總疼我。”

秦皎嗔了一句‘沒正形’，道過晚安掛了電話。

程握著手機看了會兒電視，略覺無聊。

起的時候收回在茶幾上的，腳尖一掃，恰好將那個淡紫盒子踢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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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後來開發的其它幾個城區，一直沒拆除重建的東區，老舊特別嚴重。

程照著記下的地址，穿過數條老街和老巷，才找到目的地。

上回救下的那個要跳樓的人，如今就住在這裏。

——姓孫，疊名巧巧，在醫院時仔細看過，長得雖然不出眾，但也素淨清秀，氣質溫婉。

程當時還有工作要忙，來不及多說，隻留了張名片給。等了好久沒等到聯係自己，程以為不打算爭取，這幾日卻接到電話。

見麵事先約過，孫巧巧等在門口，見程來，略有些局促不安，手腳都不知怎麽放。

從聯係時談話得出的訊息，以及眼下行為細節，看得出來，是那種在婚姻裏沒有半點話語權的人。

如今決意拿起武捍衛自己的權利，倒真是下定了決心。

屋裏很昏暗，一個廳分三用，一進門就是各種廚，睡覺的地方是用帳子隔開的，整個居住環境十分糟糕。

孫巧巧比程大，差不多四十的年紀，在程麵前反倒還束手束腳。

“家裏，程小姐隨便坐！”

程隨口問了句：“準備煮飯？”剛剛瞧見案板上放著電飯鍋的裏盛著米和水。

孫巧巧說是，“忙了一天沒空，剛下工，正好午飯和晚飯一起吃。”

人家的生活，程不多加點評。

單從清醒過來願意為自己爭取一把，又能在短時間迅速調整狀態找到工作養活自己，就已經比很多人要強。

“事大概就像我在電話裏和你說的那樣。”程說，“律師我已經幫你聯係好了，是專門負責離婚案這一塊的，準備過程中有些地方可能會需要你配合。至於費用，您不必擔心。”

該談的都談的差不多，隻是電話裏不如當麵說得清。

孫巧巧一聽，眼裏頓時湧上淚意，臉上又是喜又是難言的悲，織在一起，複雜不已。

和前夫結婚多年一直沒孩子，快四十的年紀好不容易懷上，結果被小|三氣到流產後，又遭前夫一點分不念地掃地出門，整個人形容憔悴，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大了許多。

抹了把眼淚，說：“我人笨沒文化，什麽都不懂，家裏親人去得早，連個幫把手的都沒有。要不是遇上程小姐……”

說著哭了起來。

程最不會應付這種況，勸了好久才穩住的緒。

孫巧巧去屋裏拿出程在電話裏說讓準備的材料，程不是專業的，看了個大概，見和律師囑咐的一樣，便讓好好收著，等負責打司的律師來聯係。

正事說完，孫巧巧留程吃飯，千說萬說一定要親手下廚招待程。

程推拒不過，隻能應了。

孫巧巧說要去買菜，還不讓程跟著，說是客，無論如何也沒有勞煩的道理。

程送孫巧巧到門口，後者還沒走出院子門，就見同個院裏，隔壁那戶門前空地上有個小男孩，坐在矮凳上，前是一張紅塑料凳，正寫著作業，眼睛卻時不時朝們的方向看來。

孫巧巧怕程介意，連忙說：“那是隔壁人家的小孩兒。”

程看了眼那男孩，他飛快斂回視線，怯生生低頭。過沒多久，又抬頭瞧來。

“他為什麽一直看我？”

孫巧巧笑了下，“我們這很來生人，他可能是第一次見到程小姐這麽漂亮的人，想多看兩眼。”說著笑容斂了斂，歎了聲氣，“也是可憐人，小小年紀先天帶病，被父母扔在草叢裏，撿他的這家條件又不太好，隔三差五看病，家底都空了。”

時間不早，孫巧巧趕著去買菜不再多言，讓程先在屋裏坐著，拔便走了。

程在門邊站了會兒，那個小男孩還是時不時看過來，被發現以後，又局促地用手指摳臉頰，不多時，臉紅了個。

程朝他走過去，離得越近，他頭越低。最後在紅塑料凳前蹲下時，他都快將整張臉埋進書裏。

“你在看我嗎？”

程試著跟他搭話。

小男孩不吭聲，許久才抬頭，見程噙著笑看他，臉紅得更。

又問了一遍：“你剛剛在看我嗎？”

他點了點頭，又馬上搖頭。

程問：“你什麽名字？”

他小小聲回答：“楊鋼……”

程指著他沒翻開的一本作業本：“是這兩個字？”

楊樹的楊，鋼鐵的鋼。

他點頭。

小男孩特別靦腆，寫作業時眉頭微皺，還抿著，莫名嚴肅。

或許是因為沒有事做，又或許是因為別的，程蹲在他麵前沒有走。

“你爸媽呢？”

他後的門是鎖著的。

“爸爸工作，街上的垃圾很多，要晚上才回來。”他停了停筆，說，“隻有……隻有我和爸爸。”

程頓了下，微微斂眸。

小楊鋼見不說話，繼續提筆寫字。

程就那樣靜靜蹲在他麵前看。

“這個字寫錯了。”許久，抬指往他本子上一指。

小楊鋼哦了聲，連忙倒轉筆頭，用鉛筆頂端的橡皮掉字跡。

改正完，他看了眼程，說：“姐姐好厲害。”

程笑：“因為我是大人。等你長大了也會很厲害。”

“那……”他問，“姐姐小時候，也會寫錯字嗎？”

“當然。”淡淡笑著答，“我小時候啊……”

說著忽然停住。

小楊鋼抬眸瞧，回神，又指出一個地方，“這裏也錯了。”

他趕改，忘了聽沒說完的後半句。

小時候績很好，但也沒寫錯字。

除了跟沈上課，和沈晏清還被要求學書法，一間書房擺兩張桌子，一人一邊麵對麵練。

細心如沈晏清，有時也會寫錯，一旦發現，就晃著筆桿子像揪到他的錯一樣開心：“你又寫錯了。”

沈晏清總是鎮定自若，然後抬頭往那看一眼，像有魔力一般，馬上也能揪出的錯。一個眼神輕飄飄就給示意回來：“你還不是一樣。”

沈說，練字能養格。一開始學的時候累，後來上了道，辛苦不辛苦的，便不覺得了。

出國的這些年，每當心不好時就會像沈說的那樣，拿出紙筆，寫字靜心。

於是就了轉換心的方式。

也再沒有，像以前那樣寫字寫得那麽開心過。

程出神一會兒，斂了神思，問小楊鋼：“休息一下，姐姐帶你去買吃的，去嗎？”

他有點猶豫。

程挑眉：“怕姐姐是壞人？”

小楊鋼搖頭，略帶，“姐姐……長得好看，不是壞人。”

程被他逗笑，忍不住問：“那你為什麽不跟我去？”

“爸爸說，不能隨便花別人的錢。”

他看著，一雙眼睛怯怯的，眼裏卻是黑白分明，一片澄澈明淨。

程還沒說話，小楊鋼又道：“他們都說，我是別人不要的，生了病被丟出來，誰也不想撿，壞人不會要。”他搖了下頭，“我不怕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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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容太多，所以斷開留在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