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裴安端詳著那塊玉佩時,王蕓已將他給的白玉掛回了腰間,裴安余瞥見,隨后也把手里的綠玉佩拴上了腰帶。
同樣的位置,兩人不過是換了一塊兒玉,都沒覺得有何不妥。
裴安繼續添著柴火。
火勢越來越旺,王蕓埋頭烤起了鞋,腳雖恢復了知覺,但依舊僵,礙有裴安在,不便鞋,微微翹起鞋尖,將鞋底對著火。
很快一雙腳再次冒出了騰騰熱氣,氣在皮上,黏糊糊的很難,王蕓了腳趾,整個腳背不由拱了起來。
火勢太大,烤在人上有些發燙,裴安沒再添柴,子往后一移,視線正好掃到了的雙腳上。
這一場雨,天黑時便開始落,從臨安過來,雙腳估計在雨水里泡了幾個時辰,又蹲了那半天,八已經腫了。
裴安出聲道,“沒人在,你了再烤。”
王蕓茫然抬起。
待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后,愈發茫然,他,他不是人嗎.......
對面的裴安卻是一臉坦然,平靜的神同適才他抱時一樣,沒有半點別扭,在他眼里,似乎不存在男之防。
仿佛想多了的人,只有。
自認為不是扭的人,加之實在難得,但要這麼大刺刺地在他跟前鞋,辦不到,想了想,還是詢問道,“那你,你能不看嗎?”
沒法不將他當個人。
裴安抬眸,紅火的焰照在臉上,暈出了層層緋紅,之意不難看出,倒是他忽略了,當下紳士地側過。
王蕓這才彎去繡鞋,長褪下后,裹在里面的一只腳了出來,早已被水泡得發脹。
腳趾頭蒼白又皺。
王蕓心頭一跳,慌忙用擺蓋住,這會子倒不是怕被對方瞧見,而是怕被看出了的丑相。
匆匆瞥了他一眼,見他側著并沒往這邊瞧,慌忙褪去了另一只,將鞋放到了邊上烤著,回頭又將雙腳藏在了擺底下,隔了幾層薄紗,徹底瞧不見了,這才放了心。
著腳再烤火,舒服許多。
熱量一點一點地從腳底傳上來,漸漸順暢,膝蓋、袖口也相繼冒出了熱氣,著裊裊青煙,王蕓的腦子也跟著一道騰云駕霧。
關久了的鳥兒,一飛出來什麼都新鮮,縱然是前一刻才面臨了一場生死,也沒忍住好奇,目不由探向了對面的人。
因避嫌,裴安側過去大半個子,這回連個側面也瞧不見,看不清他是什麼神。
但能覺到,從一開始,他好像一點都不張。
遇上了那麼一個刺客,魂兒都險些嚇飛了,雖不知道今夜外面到底來了多人取他命,但聽陣勢,來得人肯定不。
王蕓突然想了起來,問道,“外面的人都走了嗎。”
“嗯。”
“哦......”
因這一聲完全沒必要的搭腔,裴安側回了,視線沒往腳上看,只看向了的臉。
圓溜溜的一雙眼睛,全然不見適才的懼怕,瞳仁清澈,映出兩簇跳躍的火焰,炯炯有神。
比起那日在塔廟里瞧見的,倒多了幾分靈氣。
裴安主問,“怎麼了。”
王蕓原本沒打算開口了,被他一問了,又找不出旁的話來填上,只能問出來,“你,不怕嗎。”
那麼多人要追殺他。
許是沒料到會問這個,裴安神微微一頓,隨后角輕揚,漆黑眸底出一的妄自菲薄,語氣卻極為張揚,“該怕的人不是我。”
王蕓被他噎住。
分明很狂妄的一句話,可也不知為何,也覺得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也對,自古以為‘臣’好像都尤其命長......
王蕓生怕自己說錯話,徹底閉了。
見沒什麼疑問了,裴安重新側過,陪著烤干了一雙鞋,才起,“你先整理,我去外面等。”
—
后半夜,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小,王蕓穿好鞋出去,天空只依稀飄著零星細雨,揚起頭,偶爾幾粒沾在臉上,并不事。
烤了這一陣火,上開始發熱,出來倒覺得涼爽,時辰太晚了,王蕓也沒耽擱,從義手里接過了韁繩,翻上馬。
作并不靈活,踩上腳踏,時沒上,急之下抓住馬鞍才爬了上去,待坐上了馬背,一張臉已因窘迫憋得一片緋紅。
義看得一臉呆愣,不敢相信那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裴安目也跟著閃了一下,臉倒是平靜,將備好的斗笠,從馬下遞給,“義送你到城門。”
王蕓點頭,接過斗笠戴在了頭上,夾馬肚子前,覺得這麼不打招呼走,有些不太禮貌,雖說他很厲害,但還是客套了一句,“你小心點。”說完鬼使神差地又補道,“早些回來。”
聲音隔了一層夜,落人耳中,格外輕,如一片薄薄的輕羽,不經意間,從心底撓過。
許是覺得這樣的問候語,太過于陌生,也太稀罕,裴安抬起頭,重新探向。
朦朧夜下,見到的便是一道急速沖出去的殘影,后仰的半個子幾乎在了馬背上。
裴安:......
—
沒再下雨,比起來時,回去的路快了很多。
天蒙蒙亮,兩人便趕到了城門口,義看著進了城門,才調轉了馬頭。
王蕓順著街道,一刻都不敢停留,出來時,憑著一沖,什麼都來不及去想,如今回來,心頭才開始發虛。
但常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平日里也沒什麼人前來,才消失一夜,應該不會被發現......
懷著僥幸,王蕓繞到了刑家的后門,怕靜聲太大,王蕓沒再跑了,慢慢地走在了巷子上。
頭上戴著斗笠,并沒有注意前方,到了跟前,才見對面院墻下,站著一人,正撐傘立在了那。
天空依舊飄著牛細雨。
那人似是早就知道會從此經過,手里的傘往后一仰,出了一張溫潤的面孔,眼底的擔憂已溢出了瞳孔。
刑風。
王蕓一愣,不明白他怎麼在這。
刑風看著馬背上的人,打探了許久,才輕輕笑了一下,“確實會騎馬。”
兩人曾經隔著院子聊過這事,王蕓吹噓自己即便被關,也還會騎馬,不會忘,等以后出來了,騎給他看。
他道,“好,我等你。”
王蕓自然也記得,笑著點了一下頭。
自那日王蕓找上門,刑風將玉佩還給后,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再隔著院墻說過話。
悔婚當日,王蕓確實有些想不明白,但后來事太多,一心只顧著為自個兒謀劃前程,沒功夫去傷懷。
如今再見,心里已無半點埋怨,婚姻乃人生大事關乎甚多,他也沒有責任一定要娶自己。
從馬背上下來后,王蕓從容地喚了他一聲,“刑公子。”
刑風打量著的一狼狽,握住傘柄的手,不聲地,也沒問去了哪兒,只輕聲同道,“老夫人已經知道了,你仔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