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面大風獵獵，黑云低，從遠看幾近要和地平線持平。

行人步履匆匆，街邊車輛也都很默契的提了速，大家都像是做好了和時間賽跑的準備，想躲過這場即將到來的大雨。

今天景安會所被人包了場，一群的公子哥兒們在這個北城有名的銷金窟里面聚會狂歡，倒是難得的熱鬧。

大家笑笑鬧鬧，領著各自的伴三兩一群，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會所頂層吊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燈，據說這燈來頭也不小，上面除了最基本的水晶燈罩之外，還垂著不真鉆。

所以線從燈上散出來的時候，雖然暗黃不刺眼，但也讓人莫名覺到了RMB的味道。

本來氣氛正好，不知是誰忽然在這時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沈慕彥回國了？”

一句話，讓現場的氣氛凝住些許。

大家的眼神都往正坐在角落里玩牌的顧安南上瞥，畢竟大家都知道沈慕彥和顧安南生意場上曾有過節。

北城基深的大家族很多，顧家就是這些家族里面的上上者。

雖近幾年生意大部分挪到了S市，但顧家在北城的實力卻毫沒被影響。

顧安南是顧家年輕一輩的掌權人，人生也算順風順水，不認識他的人都在傳他的人生幾乎沒有過絆腳石出現，但實際上呢？

絆腳石確實沒出現過，出現的是隕石，還是咣一下子直接砸他上差點把人砸二級傷殘的那種。

而這塊應該載顧安南自傳里名垂千史的隕石，就是沈慕彥。

——

沈慕彥什麼人？

按以顧安南為中心的這幫們的話，沈慕彥就是顧安南的宿敵，仇人。

按照北城大部分待嫁名媛的話，這位就是渾上下都散發著迷人氣息，讓人恨不得溺死在他淡漠平靜的眼波里的最佳聯姻人選。

不過很可惜，這塊唐僧在幾年前剛剛接管了沈家之后便突然出了國，就像他這次又突然回來一樣，背后是否裹藏了什麼特殊原因誰也不清楚。

會所有一瞬間的安靜，墻壁里鑲嵌的電視機還在響著，里面的采訪新聞依舊有條不紊的在播放。

沈慕彥端坐在電視機的畫面中央，雙疊，上只著簡單的一件白襯和一條深灰西。

平整干凈，即便是坐著，邊緣廓的線條也清晰明顯。

主持人一直在旁邊念詞，他漠然平靜的聽著，周清冷又強勢的氣息，如同山岳之勢一般，生生的從水晶屏幕里面了出來。

那種矜貴又居高臨下的氣勢，是只有久居上位的人才會有的。

在座的很多，但大多數都是得了長輩蒙蔭。

有些人也管著公司，可和沈家這位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眾人忐忑的瞄著顧安南那邊，當事人卻似乎并沒太在意，甚至連眼皮都沒了一下，只懶懶的用撲克牌邊角點了點桌面。

“還玩不玩。”

大家回過神，仔細觀察了一番顧安南的臉，發覺他是真的不在意后，也都再次放開。

氣氛再度被炒熱，剛剛波的暗涌和凝滯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不過三人行必有一腦癱的言論也不是鬧著玩的，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沒有眼的也多。

就例如剛剛想和顧安南攀關系，但一直沒找到門路的一名水產小開，在被人科普了顧沈二人的商場恩怨之后，大著膽子又來搭了話。

“小顧董，我瞧著那姓沈的一點不及您，他回來肯定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您別往心里去。”

這小開喝了不酒，說話時舌頭都有些大了，也沒怎麼過腦子。

“要我說啊，您防備這種人，倒不如防備防備您家里那位叔家妹妹。

我聽說你們家長輩對寵得過分，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雖說你們都是顧家人，緣關系也有，但是您啊還是得注意著點，別到時候養著個小狼崽把自己的位置奪了，那就麻煩了。

老話不都講了嗎？

唯一子和小人難養也，這人啊……嘖。”

小開自認為這段話說的推心置腹，實打實的是為顧安南考慮。

畢竟北城無人不知顧家有位大小姐，雖然不常面，但得到的寵卻是別人有能及的。

現在又不是古代，必須帶把的才能繼承家業。

那位大小姐現在瞧著對顧家沒什麼興趣，但保不準日后什麼樣呢。

到時候真有什麼變故，顧安南這位大爺哭都找不著地方。

會所燈不算亮，所以小開說話的時候也沒注意到周圍的人是個什麼樣的眼神，自然也沒能從他們眼神中讀出“我怎麼認識這種蠢貨”這種訊息。

氣氛再次凝固，下一秒，顧安南在詭異的安靜中忽然笑了一聲。

他勾勾手指，示意那個小開過來。

小開還以為自己的話在顧安南心里起了波瀾，想和自己深聊，于是臉上掛了笑三步并作兩步的就走了過去。

腳下剛剛站定，就覺骨一陣刺痛，他不控制的“撲通”跪在顧安南跟前，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迎頭就又被人澆了一腦袋帶著冰塊的威士忌。

“清醒了嗎？”

顧安南要笑不笑的開口。

小開被修理的有點蒙，愣神看著顧安南，滿臉的“我是誰”“我在哪兒”“為什麼會有人拿洋酒給我洗頭”的表。

顧安南拿著玻璃杯不輕不重的了兩下他的臉。

“沒清醒的話自己去那邊再澆點酒，等清醒了之后就好好想想……”顧安南原本不痛不的表漸漸沉了下去，帶著風雨來的架勢，“到底誰給你的膽子，敢隨便編排我們家盼盼？”

——

而剛剛引起風暴的話題中心顧盼士，這會兒正窩在會所洗手間的隔間噓噓。

上廁所的空檔也沒閑著，拿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群里的朋友聊天。

剛想參與進去，外面卻意外傳來一道聲音——

“希希，你那個妹妹也太囂張了吧，今天這聚會大家都當回事的，哪個不是心打扮了才來？

就，隨便套了件大T恤就過來了，而且還拿個行李箱，簡直是可笑的很！還有，你看那清高的勁兒，來都來了還讓你哥單獨安排個包間，要不是你帶我過去見一面，我都不知道今天這聚會也在。”

洗手臺前，兩個穿著靚麗的生正并站在鏡頭，其中一位邊拿著口紅餅補妝，邊說到。

旁邊的顧希聞言手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異樣，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

“盼盼剛從國外回來，是哥哥臨時將接來的，什麼都不知道想單獨呆著也正常，你也別介意。”

那個生從鏡中瞧了顧希一眼，在確定確實不是強歡笑時，才呵笑一聲。

“也就是仗著自己長得才這麼囂張，說到底也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咱們這圈子的男人都淺，而且也都捧著你們顧家，見到顧家有這麼個花瓶當然要全世界吹捧了。

要我說，連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如，那張臉就不像什麼好人的模樣，背后指不定對誰搞過什麼小作呢。”

顧希微微張了下，到底什麼也沒說，就任由旁邊的人繼續出聲。

“不過也沒幾天好得意的了，你剛剛不也聽見了嗎？

沈慕彥回來了，那男人我見過一面，嘖，的跟什麼似的，肯定對你妹妹那種生沒興趣。

而且小道消息說他這次回國是為了商業聯姻，你如果沒喜歡的人可以去爭取一下，沈慕彥在北城可以算是個傳說了，要真和他在一起，你也不用怕顧盼再踩在你頭上。”

話音才落，就聽側隔間傳來一聲輕響，兩個人嚇了一跳，同時朝那邊看了過去。

一道纖瘦窈窕的影緩緩出現，再往上，是一張艷麗漂亮到幾近囂張的臉龐。

剛剛還在編排的人，此時忽然出現在眼前，任誰都會嚇一跳。

顧希也心頭一晃，倒沒管旁邊的朋友什麼反應，率先出聲。

“盼盼……”

可完這一聲，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

說剛剛和這人不認識？

說其實很想阻止對方的話，但還沒來得及？

……說自己在聽見別人詆毀顧盼的時候，并沒有暗爽？

顯然顧盼也不是傻子。

于是這聲之后，便遲遲沒了下文。

剛說完顧盼壞話的人此時臉青一陣白一陣，但更多的是后怕。

顧安南修理那個小開的畫面仿佛還歷歷在目，編排顧盼也完全是出于嫉妒，誰能想到這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人逮了個正著。

氣氛忽然變得沉重凝滯，顧盼若無其事的朝洗手臺這邊走著，每走一步，對面的兩個人心頭也跟著跳一下。

站定后，又隨意將雙手到水龍頭下方，應過后，水柱“嘩嘩”傾下，仔細沖洗了兩遍，直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