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孟瓊空回家洗澡換了服。

頭發吹了個半幹，秦簡的電話響過來，語氣慢悠悠的：“哪天帶著小家夥過來一趟，我這裏到了批新鮮的北極蝦，嚐嚐看。”

秦簡這人看著什麽都不往心裏放，但心思很細膩，知道佑佑吃海鮮，店裏次次有好東西都著們過去嚐鮮。

孟瓊笑著說好。

姐妹倆正久違扯著閑篇，別墅門忽地從外麵被人打開。

“咯噔”一聲。

孟瓊下意識循聲去，看清了進來的兩人。

許晚似乎也沒料想到會在，有些尷尬，但還是主朝打了招呼：“孟瓊姐好。”

手機那頭的秦簡敏銳察覺到聲音，在電話裏就突然提高聲調：“你不是在家嗎？這聲音哪來的，老沈把帶回家了？這人什麽意思，你讓他接電話……”

開著外放，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孟瓊手微抬，不著痕跡掛斷了電話。

但沈逢西還是朝看了過來，眼神裏糅雜了不東西，幾分漫不經心，越那段很長的客廳，落在的臉上：“掛什麽，不是想和我聊聊？”

“沒什麽可聊的。”

孟瓊轉，走到了開放廚房做熱水。

許晚對兩人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嚇得有些不敢說話，隻見沈逢西低下頭來，溫聲和說：“先去沙發上坐，我給你拿藥。”

許晚點點頭。

電水壺是全自，溫度一格格在上升，響起些很細微的燒水聲音，尖銳且躁。

許晚和孟瓊兩人在同一個空間裏，自然而然有些局促。

這種局促來源於孟瓊的坦然和平靜，讓許晚覺得自己像個侵到別人家裏的小三，坐立難安，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

終於，沈逢西拿著醫藥箱走了下來，他下外套，利索挽起襯衫的袖口，這作把許晚嚇了一跳，忙往後：“沈總。”

沈逢西眉頭微皺，聲音加重，卻依舊溫得不像話：“別，我看看。”

許晚臉更是紅。

今天下午跟著一眾老前輩去地方臺，說是學東西，可最後連拍攝棚都沒進，跟著一眾助理站在門口吹了一下午的冷風。

那些工作人員流都用喊罵的，抱著工被罵了不知道多次，說笨說沒有眼力見擋道，最後也不知被誰給撞倒，手上攝像機零件碎了一地，腳踝也給扭傷。

沈逢西問：“自己能不能抹？”

許晚愣怔，原還以為沈逢西要給抹藥，失落點了點頭：“可以。”然後接過藥膏，慢吞吞給自己腳踝發腫的位置塗藥。

沈逢西走到廚房那角，看見孟瓊正拿著剛剛燒開的水壺往杯子裏倒水，手背上燙傷已經快要長好，隻剩下淡淡的淺的疤痕，幾乎快要看不出來。

他突然想起那天孟瓊那張什麽都不在意的臉，即使聽到他在維護許晚，卻依舊無所謂的毫不在乎。

那副樣子是裝不出來的。

沈逢西走過去，從旁邊也出了個幹淨杯子放到跟前，指節微曲，輕輕叩了兩下桌麵。

示意幫自己倒水。

孟瓊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捧起自己那杯冒著熱氣的杯子，轉上樓。

那杏白的針織長隨著走幅度輕輕搖晃起擺，如吹皺水波，出腳踝一小截白皙的皮，倒莫名顯得晃眼。

極淡的聲音遠遠傳來，很不清晰，像是和的人一樣，快要散了：“其實你大可以不必這樣來辱我的。”

像是一潭死水，毫無聲息。

很快，二樓傳來門被反鎖的聲音。

沈逢西站在原地，耳邊是剛才沉寂而平靜的聲音，竟一時沉默。直到後的許晚說：“沈總，我抹好藥了。”他才收回視線，回神般應了一聲。

“走吧。”

後知後覺，發現剛才敲過桌麵的指節有些發麻。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

孟瓊反鎖門後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再醒來時，嚨幹疼，坐起來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鍾。

八點十分。

床頭櫃上晾著的熱水已經變涼，下樓梯時遇見了來清掃的幾個保潔工，對方恭恭敬敬朝齊了聲：“太太。”

孟瓊點頭：“宅子大，收拾起來費勁，您幾位多費心。”

幾人都客氣說不麻煩。

誰不知道沈家這位太太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格好出手也闊綽，經常會額外給們發些紅包，這種兩頭收錢的差事，就是再累也不嫌麻煩。

年關將至，沈老夫人特地叮囑們要將別墅從上到下全都清掃一遍。小爺長大了，日後下地能跑能跳，礙事的東西也就該打掃理掉，省的撞到金貴的小子，可就得不償失。

偌大的一樓除了幾個保潔工的影，再無其他人。

那兩人恐怕早就已經離開。

“太太，”其中一個保潔工跟著走到廚房，指了指樓上，“今天先生收到了幾箱國際快遞，我暫時放在三樓了，但不知道該怎麽理，您如果有空的話，就上樓看看吧。”

孟瓊剛倒好熱水，聞聲頓了下。

與其說這是他們二人的別墅，倒不如說是沈逢西諸多資產下的一個暫住地。

別墅共三層，二三十個房間，但這三年的活範圍也僅限於臥室、客廳、廚房這種常用區域，其他地方還真沒踏足過。

孟瓊想了想，說：“既然是你們先生的東西，就讓他來理吧。”

無權過問，也無權理這棟別墅的任何東西。

保潔工有些猶豫，這兩位主家人天天也不見個蹤影，平時們來的也，幾乎不上麵，等到沈總來理，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孟瓊看出的糾結，便說先上樓看看是什麽東西。在開門前的那一刻，還在想如果是文件就打電話讓趙助回來拿，如果是服就暫置不。

直到走到三樓，經過長長的走廊，打開那扇門之後。

孟瓊握著杯子的手微微僵了下。

輕眨了幾下眼，確定不是自己睡昏了頭看錯。

那一箱箱牛皮紙箱子裏，整齊擺放著沈逢西這些年贏得的所有金牌和獎杯，三的榮譽緞帶纏在一起，金清晰折出屋裏的倒影，像是紀錄片的某個片段截影。略掃過去，要有二三十個左右，每個上麵，都清晰記錄了每一站的地名和時間。

“2016.11.Nederland”

“2017.3.Sydney”

“2017.8.Serbia”

……

這一刻，腦海中如翻頁般閃過他當年高高舉起獎杯意氣風發的模樣，拳迷振地歡呼，恣意自由的生活，澎湃激昂的歲月，便被這幾箱塵封許久的快遞給簡簡單單概括了。

最後，戛然收音。

隻剩一地寂寥，滿地。

其實獎杯底下還著不兩人的合照，但孟瓊沒勇氣去看。

時過境遷，隔了太久太久。

心境早已不同，人也都變了，看了也不會有什麽意義。

保潔工沒仔細看，因此也沒認出來這些照片上的孩是孟瓊，還以為是沈總哪個初前友。

畢竟那個照片裏的姑娘明豔可人，而們沈太太是溫卻又有距離的，任誰也不會將這兩人聯想到一起，差得太多了。

“其餘的不要。”孟瓊幾乎沒有停頓，語調輕輕的，“至於那些相片，扔了吧。”

保潔工自然利利索索應下，幾人扛著那幾個紙箱子就往外走，生怕在這裏礙了太太的眼，讓太太和先生鬧不愉快。

與此同時，手機裏收到了盈盈發來的消息。

是一張朋友圈截圖。

許晚僅三天可見的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角度好像是拍，男人的神有些疲倦，在後座閉著眼休息，大掌微微蜷曲，握住白的手。

配文。

【我的那個他。】

孟瓊沉默盯著看了幾秒，緩緩喝下口熱水，那滾燙的熱流順著管流了下去，不痛不。

真的不痛不。

手機再次響起鈴聲，喻說臺裏拍攝設備出了點問題，孟瓊放下杯子，轉出門：“我知道了，現在就——”話還沒說完，突然在門鎖上看到了保潔給留下的雜間鑰匙，目微微頓住。

喻那邊嘈雜，沒聽清說的話，了兩遍孟瓊才回過神來，把剩下的話說完：“我現在就過去。”

腳步聲遠去。

踩在樓梯，重一下，輕一下。

雜間的燈被關上，整個屋子又陷了沉寂和黑暗，那些獎杯安靜地躺在正中央，開啟雜間的鑰匙也被擺放在一旁，再次被擱置於過去。

寂靜的連一風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