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文潔家裡出來以後，汪淼心緒難平，這兩天的遭遇和紅岸的故事，這兩件不相乾的事糾結在一起，使世界在一夜之間變得異常陌生。

回到家後，為了擺這種心緒，他打開電腦，穿上v裝，第三次進《三》。他的心態調整得很功，當登錄界麵出現時，汪淼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立刻充滿了莫名的興。與前兩次不同，汪淼這次是帶著一個使命進來的，他要揭示這個虛擬世界的，他重新注冊了一個與此相稱的id：哥白尼。

登錄《三》後，汪淼又站在那片遼闊的平原上，麵對三世界詭異的黎明。巨大的金字塔在東方出現，但汪淼立刻發現它不是紂王和墨子的那座金字塔了，它有著哥特式的塔頂，直淩晨的天空，使他想起了昨天早晨在王府井看到的羅馬式教堂，但那座教堂要是放到金字塔旁邊，不過是它的一個小門亭而已。他還看到了遠方許多顯然是乾倉的建築，但形狀也都變了哥特式建築，尖頂細長，仿佛是大地長出的許多刺。

汪淼看到了金字塔上一個出幽幽火的門，就走了進去。的牆壁上，一排已被熏得黝黑的奧林匹斯諸神的雕像舉著火炬。走進大殿，他發現這裡甚至比門中還昏暗，隻有一張長長的大理石桌上的兩枝銀燭臺上的蠟燭在昏昏睡地亮著，桌旁坐著幾個人，昏暗的線使汪淼僅能看清他們麵龐的廓，他們的雙眼都藏在深眼窩的影中，但汪淼能覺到聚集大他上的目。這些人似乎穿著中世紀的長袍，仔細看，還有一兩個人的長袍更簡潔一些，是古希臘式的。長桌的一頭坐著一個瘦高的男子，他頭上戴著的金冠是大殿中除蠟燭外唯一閃亮的東西，汪淼在蠟燭的亮中很費力地看出，他上的長袍與其他人不同，是紅的。

到此汪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遊戲是為每個玩家單開一個進程，現在的歐洲中世紀副本，是件據他的id而選定的。

“你來晚了，會議已經開始很久了。”戴金冠穿紅袍的人說，“我是格裡高利教皇。”

汪淼努力回憶著自己並不悉的歐洲中世紀史，想從這個名字推斷出這個文明進化的程度，但想到三世界中曆史的混，又覺得這種努力沒有多大意義。

“你改了id，可我們都認識你，在以前的兩次文明中，你好像到東方遊曆過。哦，我是亞裡士多德。”穿古希臘長袍的人說，他有一頭白的鬈發。

“是的，”汪淼點點頭，“我在那裡目睹了兩次文明的毀滅，一次毀於嚴寒，一次毀於烈日。我還看到了東方的學者們為掌握太運行規律而進行的偉大努力。”

“嗤！”一個留著上翹山羊胡、比教皇更瘦的人在影中發出聲音，“東方學者，企圖從冥想、頓悟甚至夢遊中參太運行的，可笑至極！”

“這是伽利略。”亞裡士多德介紹說，“他主張應該從實驗和觀測中認識世界，一個工匠式的思想家，但他已取得的果我們還是不得不正視。”

“墨子也進行了實驗和觀測。”汪淼說。

伽利略又嗤了一聲，“墨子的思想仍是東方的，他不過是披著科學外的玄學家，從來就沒有認真對待過自己的觀測結果，就憑著主觀臆測建立宇宙的全模擬模型，可笑！可惜了那些良的設備。我們不一樣，我們在大量觀測和實驗的基礎上，進行嚴的推論，建立起宇宙的模型，再返回實驗和觀測去檢驗它。”

“這是正確的，”汪淼點點頭，“這正是我的思想方法。”

“你是不是也帶了份萬年曆？”教皇帶著譏諷說。

“我沒有萬年曆，隻帶來了以觀測數據為基礎而建立的宇宙模型，不過要說明，即使這個模型是正確的，也不一定能憑借它掌握太運行的確規律，編撰萬年曆。但這畢竟是必須走的第一步。”

幾聲孤單的掌聲在冷的大殿中回，這掌聲是伽利略的。“很好，哥白尼，很好，你這種現實的、符合實驗科學思想的想法是大多數學者不備的，就憑這一點，你的理論也值得聽一聽。”

教皇對汪淼點點頭，“說說看吧。”

汪淼走到長桌的另一端，讓自己鎮定了一下，說：“其實很簡單：太的運行之所以沒有規律，是因為我們的世界中有三顆太，它們在相互引力的作用下，做著無法預測的三運。當我們的行星圍繞著其中的一顆太做穩定運行時，就是恒紀元；當另外一顆或兩顆太運行到一定距離，其引力會將行星從它圍繞的太邊奪走，使其在三顆太的引力範圍遊移不定時，就是紀元；一段不確定的時間後，我們的行星再次被某一顆太捕獲，暫時建立穩定的軌道，恒紀元就又開始了。這是一場宇宙橄欖球賽，運員是三顆太，我們的世界就是球！”

昏暗的大殿中響起了幾聲乾笑。“燒死他。”教皇無表地說，站在門前的兩個穿鏽跡斑斑的全鎧甲的士兵立刻像兩個笨拙的機人一般朝汪淼走來。

“燒吧。”伽利略歎息著擺擺手，“本來對你抱有希，原來隻不過又是一個玄學家或巫師。”

“這種人現在已經了公害。”亞裡士多德同意地點點頭。

“總得讓我把話說完吧！”汪淼推開抓他的那兩個士兵的鐵手套。

“你見過三顆太嗎？或者是有彆人見過？”伽利略偏著頭問道。

“每個人都見過。”

“那麼，除了這個在紀元和恒紀元裡出現的太外，另外兩個在哪裡？”

“首先要說明，我們在不同時間看到的可能並不是同一顆太，而是三顆中的一個。另外兩顆太就是飛星，當它們運行到遠距離時，看起來像星星。”

“你缺乏起碼的科學訓練。”伽利略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太是連續運行到遠距離的，不可能跳躍過去，所以按你的假設，應該還有第三種況：太比正常狀態小，但比飛星大，它應該在運行中逐漸變飛星大小，但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太。”

“你既然過科學訓練，就應該在觀測中對太的結構有一些了解。”

“這是我最引以為自豪的發現：太是由深厚但稀薄的氣態外層和致灼熱的核構的。”

“很對，但你顯然沒有發現太的氣態外層與我們行星大氣層間奇特的學作用。這是一種類似於偏振的現象，使得在太超出一定的距離時，從我們的大氣層裡觀察，太的氣態外層突然變得明不可見，隻能看到它的發核，這時，太在我們的視野中就突然到核大小，變了飛星。正是這個現象，迷了曆史上各個文明的研究者，使他們沒有意識到三顆太的存在。現在你們明白了，為什麼三顆飛星的出現預示著漫長的嚴寒，因為這時三顆太都在遠方。”

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大家都在思考。亞裡士多德首先發言：“你缺乏起碼的邏輯訓練。不錯，我們是有可能看到三顆飛星，並且它們的出現總是伴隨著毀滅的嚴寒。但按照你的理論，我們還應該有可能看到三顆正常大小的太，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在所有文明留下來的記載中，從來沒有發生過！”

“等等！”一個戴著形狀奇怪的帽子、留著長須的人第一次站起來說話，“曆史好像有記載，有一個文明見到過兩顆太，那次文明立刻毀滅於雙日的烈焰中，但這記載很模糊。哦，我是達·芬奇。”

“我們說的是三顆太，不是兩顆！”伽利略喊道，“按他的理論，三顆太一定會出現的，就像三顆飛星一樣！”

“三顆太出現過，”汪淼鎮定地說，“也有人看到過，但看到它們的人不可能將信息流傳下來，因為當他們看到這偉大的景象時，最多隻能再活幾秒鐘，不可能逃並幸存下來。‘三日淩空’是三世界最恐怖的災難，那時，行星地表會在瞬間變冶煉爐，高溫能夠熔化巖石。在‘三日淩空’中毀滅的世界，要經過漫長的時間才能重現生命和文明，這也是沒有曆史記載的原因。”

沉默，所有的人都看著教皇。

“燒死他。”教皇溫和地說，他臉上的笑汪淼有些悉，那是紂王的笑。

大殿裡立刻活躍起來，大家好像遇到了什麼喜事。伽利略等人興高采烈地從暗的一角搬出一十字火刑架，他們將架上一焦黑的取下來扔到一邊，將火刑架豎起來，另一些人則興地堆木柴。隻有達·芬奇對這一切無於衷，坐在桌邊思考著，不時用筆在桌麵上計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