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暗暗咬牙，最想要死的便是裴孝廉，一向知道。

那人才發現險些砍錯了人，大抵是怕被認出，再鬧到許瞻面前責，低低罵了一聲“娘的”，便趕閃了出去。

槿娘還癱在地上閉眸子尖，“救命！”

小七忽然計上心頭，困擾一夜的難題終于有了答案。

緩緩走來，握住的手，“姐姐，不是鬼，那是裴將軍。”

槿娘霍地睜開眼，“裴將軍？他怎麼會來？”

手里的油燈發著晦暗不明的。

小七接過油燈，正說道，“他要殺你。”

借著油燈的亮點上了燭臺，又不急不躁地往爐子里添了些炭。

槿娘卻驚得半晌合不上，喃喃問道，“什麼？他要殺我？”

小七溫婉笑起，“是，裴將軍要殺你。”

槿娘忽地回神，猛地從地上彈跳起來，皺眉頭道，“放屁！我在別館多年，從未有什麼仇家！你是魏俘，自然是殺你的！”

“姐姐不信。”小七笑了一聲，“我白日從公子邊活著出來，便是公子不殺我。公子不殺，將軍們便不敢殺。裴將軍要殺的自然便是你。”

“鬼話！我奉公子之命來監視你，裴將軍豈會不知？”

小七神肅然，“那我便告訴姐姐，我隨公子去正堂前，恰巧聽見陸大人與裴將軍說話，說槿娘此人數日來一直在上下打點，企圖收買將軍，陸大人懷疑你是王叔的人，借機潛伏在公子邊，好與王叔暗通款曲，甚至行刺公子。”

槿娘心里咯噔一聲，頓時生出一頭冷汗來。小七說得鑿鑿有據，似那般最底層的魏卒絕無可能得知燕國的宮闈事，何況的確在設法收買將軍們。

“你！你”槿娘氣得張口結舌，一時驚怒加，油煎火燎地跺腳，“天爺！

完了，我生在易水長在別館，怎麼會是王叔的人啊，天爺啊！”

小七盯著槿娘，“姐姐若肯幫我，便還有一條活路。”

槿娘大一聲，“我才不幫你！”

小七上前一步，從槿娘髻上拔下一支長簪，握在掌心端量片刻。

“你干什”

槿娘愈發得惱，便上前來奪。話沒說完，那長簪便利落地抵上了的脖頸，的話登時噎在中。

“姐姐肯不肯幫？”

槿娘瑟瑟發抖，“你要我幫什麼，我只是個婢子，我什麼都不會啊”

“我要曼陀羅和菽。”

“天爺，我去哪里給你弄？”

小七手中的簪子又加重了幾分力道，聲音清清冷冷的，“姐姐要活命，自然就有辦法。”

“等等！”槿娘往后瞥著小七，“我幫了你又有什麼好？”

“姐姐幫了我，我便在公子面前為你言，告訴公子，你干干凈凈，不是王叔的人。”

槿娘半信半疑，“公子會信你？”

小七忖著，許瞻對永遠只有猜忌，又怎麼會信，但他信與不信，槿娘又不會知道，因而便正胡謅起來，“我都是公子的人了，公子怎會不信我。”

槿娘果真信了，“。”

小七這才收了簪子，“這支簪子算是借姐姐的，他日還你兩支。”

槿娘手頭本就極不寬裕，甚至還欠了一屁外債，如今

就連髻上的簪子都被“借”走了，簡直天都塌了下來。

“天爺呀！”倒在榻上捶頭大哭起來，“我招誰惹誰了，個個兒來要我的命啊！”

小七沒有理會，自顧自往爐中添了炭，裹了被子在爐旁烤火。槿娘也沒了睡意，雖還臥在榻上，但翻來覆去地仿佛烙餅一般，便知也沒有睡。

待月落參橫，天將明，小七便醒了槿娘，“天就要亮了，姐姐該去想辦法了。”

槿娘輾轉了半夜，眼下一片烏青，哭咧咧地起了，“天爺呀！你再別我姐姐了，槿娘我不起！”

約約聽見易水鎮響起了竹聲，這是魏昭平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大年三十，有早起的人家開始燒起竹子，乞求來年驅鬼避邪，躲避瘟疫，求得長壽。

想來，易水雖在燕國，但與魏國的習俗倒有些相似。

小七長舒了一口氣，竹聲中一歲除，新的一年就要來了。

的機會也就要來了。

槿娘是易水人，在別館又出自由，自然會有辦法，日暮時分也果真帶回了要的東西，鬼鬼祟祟地朝周遭打量一番，見四下無人一把塞給了小七，抱怨了一句，“除夕我可是有公假的，都怨你，浪費我一整天。”

說完便氣鼓鼓地走了，想來是要回家過年去了。

小七藏好了曼陀羅與菽，蟄在廂房耐心等待，就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時刻。

相信這一刻一定會來。

除夕必有宴飲，得勝回朝的將軍們必定會拿戰俘取樂。

便是那個能被取樂的戰俘。

烤著爐子守在窗邊，眼見著天一寸寸地暗了下來，也眼見

著別館的侍者沿著長廊點上了大紅的燈籠，易水的人家漸次放起了煙花，倏然升至夜空又裂開來，籠罩了白皚皚的小鎮。

果真，夜中有寺人端著雕花托盤來，里盛著一件與槿娘差不多的袍子，說是，“公子要喝魚湯，命你去正堂侍奉。”

小七心頭一跳。

來了。

一擊必殺的機會來了。

“陸大人特意叮囑了，要姑娘換上子袍服侍奉公子。”

是子，在這別館里已經不是什麼了。

這一行人中，也只有陸九卿算是好的，他既這般吩咐，自有他的用意。小七便也應了，接過袍子，乖巧應道，“大人先回，我這便去備魚湯。”

將曼陀羅藏在懷中，也將菽攏進寬大的袍袖，踩著重重積雪疾疾行至庖廚。

魚燉好了，在鼎中灑進足足的曼陀羅。

菽藏在灶臺一旁，有柴火虛虛掩著，無人會留意。

端著小鼎往正堂走去，如昨日一般暗中觀察。

別館的侍者大多放了公假回家過節了，留在館中的侍者不多，只見到零零星星的三四個。

也不見一個將軍，想必是都在正堂與公子宴飲。

小七暗暗寬心。

待到了正堂，侯在木廊的侍者推開木門，小七了鞋履端了托盤垂頭邁了近來，門一闔上，將趁機灌進來的風雪與千家煙火氣全都攔了出去。

微微抬眸，室人不，主座上是許瞻，左右兩側席上分別有陸九卿與裴孝廉及諸位將軍，此時正在飲酒敘話。

很全。

可以一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