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京的生日大張旗鼓地連著辦一個星期,趁著初秋來臨,他訂了西京秦嶺的梵依山溫泉,呼朋喚友邀了一大片兄弟,被沈國德知道後連打好幾個電話讓他帶妹妹一起去。
沈斯京嘲諷地勾勾角。
他這個爹,就擔心他這個親兒子跟家裏斷聯,天天就僵地拿著宋茉做幌子,變相讓他維持親。
他本來想拒絕的。
“就帶我去吧。”宋茉正好路過,停住腳步平靜看著他,“各玩各的。我帶唐聞白一起去,不會妨礙到你。”
沈斯京濃眉深擰,幽幽瞥,語氣不爽。
“你讓我帶一個隻見過一次麵的、你的追求對象去?”
宋茉的笑容敞亮幹淨:“你不會不願意讓我們來吧?”
手裏飲料罐啪嗒皺一團,沈斯京淡然笑笑,直腰背,兩人目相撞間,他目亮流轉,眉棱挑起,嗓音毫不在意。
“來,怎麽不來?人越多越好。我熱鬧。”
第二日傍晚,十幾人就熱熱絡絡地坐高鐵到達西京市秦嶺。
暮濃濃,初秋飄來輕盈刺骨的寒意。
溫泉選址在郊區的杉樹林間,遠離市中心的繁華喧囂,幽靜樸質,私家別墅巨大落地單向玻璃,灑暮金,可眺森林、山麓和碧綠湖水,陳設高級潔白,庭院的空山泉私湯充滿野奢禪意,淺淺水蒸汽氤氳上升。
“沈斯京你哪找的地方,太漂亮了這也。”
“朋友和他老婆來這裏度過月,說地不錯。”
“品味真好,仙境一樣。”
眾人裹得嚴嚴實實的,繞掉大片森林,穿過輕寒潤的草地,神奕奕進了大門,驚奇哇聲更加此起彼伏。
唐聞白跟在宋茉旁邊,靦腆笑著,略顯局促。
一群同裏,他是年齡最小的,和沈斯京這群人共同話題不多,而且唐聞白覺得京哥似乎不喜歡自己,隻好一路下來都沉默著,偶爾跟宋茉搭話也顯得不太自然。
宋茉察覺到了,微笑道:“你不用在意我哥,我和他說了我們各玩各的。這幾天是來放鬆的,太張玩得就不開心了。”
唐聞白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答應了聲。
參觀完畢後便各回各的房間,宋茉痛痛快快洗了澡,一覺睡到晚上九點。
醒來無事幹,下到一樓客廳,隻有廚房燈獨獨亮著,是林明月的背影,穿著白襯衫,著修長雙,人字拖,清純間添幾分漂亮。
空氣間散發著花生的焦香味。
察覺到有來人,林明月頭也沒回,聲音溫。
“醒來啦?”
宋茉嗯了聲,淡然自若地走到旁邊,拿出冰箱裏的覓山青梅酒,兩杯明玻酒璃杯,隨口問:“你要喝一杯嗎?”
林明月微笑應好:“好啊,我剛好炸了花生餅,還有十分鍾就好了,可以下酒。”
“最好別貪杯,這酒喝了會發涼。”
“我知道的。”
“其他人都沒下來嗎?”
“坐了幾個小時的高鐵,都累著,還在睡。但你哥沒睡,等一下會下來。”
宋茉頓了頓,沒回答。
低頭,聞到酒裏低調微的苦味。
開著窗,一陣秋葉的風涼涼襲來,夜幕降臨,在室蒙上一層如夢似幻的藍,遠山巒黑影壯。
兩人麵對麵坐著,一口一口抿著酸甜的酒,聊得還算流暢,社距離正好,問題與回答也都是社規則裏的標準答案。
隻是對話間,都心照不宣地刻意避開了沈斯京。
坐到中途,宋茉注意到林明月微微發抖,將順手拿來的薄外衫遞給。
“謝謝。”林明月遲疑片刻還是接過,溫聲笑語道,“你哥給我的外套還在我房間,那外套特別暖,可是我房間在六樓,懶得上去。”
宋茉也淡然笑笑:“沒事,我的外套你先穿著。不穿了可以讓沈斯京拿上來。”淺抿一口酒,笑意,“他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
聞言,林明月睫微,稍稍斂笑。
很快,樓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沈斯京出現在樓梯口,正懶懶用巾著發,另一隻手提著件黑外套。
見到廚房裏的兩個人,一個在切花生餅,一個坐在桌前淡定飲酒,他神遽然微變,滯住片刻,又邁著兩條長緩步走前,麵帶異。
“你怎麽下來了?”
宋茉輕眉心:“剛醒,下來喝點東西。你呢?”
“還外套。”他朝林明月方向抬了抬下,淡淡道,“我們外套長得一樣,拿錯了。跟說好客廳見麵還外套......”
他倏地停住,眉漸漸擰起,臉黑沉。
真是好笑,他幹嘛跟宋茉解釋?
廚房裏,林明月忽然發出一聲含糊的痛呼,像是切花生餅切到手了。
沈斯京抬頭看了眼,又收回視線,警告地指了指宋茉的酒杯,然後從旁邊掛著的背包裏出一盒藥,朝林明月走去。
腳還沒邁兩步,又突然停下來。
他低頭看著手裏的藥盒。
藥盒裏放了三袋一次的酒碘伏棉簽,和便攜式的一小袋藥片,藥盒上麵還打了個“沈斯京”的名字標簽。
是宋茉給他的藥盒。
沈斯京放了回去,拿出另帶的防水創口走向林明月。
後,宋茉抿著酒的酸意,味道攜著青梅的馥鬱清香,偏首,靜看著兩人並肩的背影兩秒,安靜地起上樓梯。
哢噠關門聲,特別的輕。
包紮完畢,林明月小聲道謝。
沈斯京眼睫垂著,看向穿著的薄外衫:“這是我妹的服?”
林明月愣怔一瞬,點頭說是。
“你有外套了,把服了給我吧。”他說,“下次外套別買和我的同款了,容易拿錯。”
“......”
“我的外套呢?”
“對不起,你的外套在我房間,忘記拿下來了。要不你上我房間來拿?”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小心機有點明顯,林明月有些尷尬咬,“......或者我明天帶下來。”
著頭皮,將宋茉的棕羊絨衫薄外套了,遞給他。
-
回到房間,沈斯京將羊絨衫隨手扔到床上,利落了上進浴室。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退了出來。
往前慢走幾步,走到床前,緩緩彎腰曲背,大手向那團棕衫。
那隻手修長、糲、骨節分明,溫滾燙,寬厚有力得仿佛一張擴張的網,忽然卷進羊絨衫裏,用力抓皺,手背上的青筋明顯凸起,糲指腹寸寸過布料。
男人跪在床上,忽然埋頭,將臉深深埋進服帖裏,猛吸了一口,茉莉清香味瞬間在鼻腔橫衝直撞,仿佛迷離在狹小幽閉的房間裏,氣息如火燎。
再抬起頭來時,已眼眶脹痛,瞳孔卻雪亮幽灼,臉變了又變,眸暗了又暗,抓起服,直直扔進洗機裏,帶著一來源不明的惱怒和不恥。
對得不準,落下了一小截在外麵。
就像那一小團,從小開始便沒能理清的某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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