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嫻心中有氣沒撒,看見腳下有塊碎石,把它當做云停,一腳踢進了水中。
“咚”的一聲輕響,莊廉轉頭看,笑道:“姑娘,我家公子不好,卻也不會為難手無縛之力的無辜子。你只要供出煙霞所在,我家公子不僅既往不咎,還會幫你找到那位孟公子。”
唐嫻撇開臉,避著他的目,道:“我說過了,我不知道煙霞去了哪兒。”
“姑娘仗義,可有些事是瞞不住的。”
兩人走的是紅柱長廊,隔著不遠就有一扇窗,從窗口能看見對側的翠竹與芭蕉長葉。
長廊另一邊是碧波漾的湖水,湖邊堆積著些許怪石,中間夾雜著綠的植株和星點白花,與倒映著湛藍天空的水面相映襯,頗有草長鶯飛的春日氣息。
莊廉指著水邊新長出的草葉與浮萍,說道:“就像這些,冬日里禿禿的,可天一轉暖,地下的芽就冒了出來。”
往前走,路過一棵垂柳,他又指向柳枝上爭相冒頭的鵝黃芽。
“姑娘再嚴,生活習、談吐和肢作,多都會暴些本。”
“就好比飲茶,煙霞端起茶水直接就灌口中,高門出的姑娘則更重儀態,坐姿、茶水幾分滿、端起茶盞的作、口前先撇茶葉等等,甚至是走路的步調都是不同的。”
“這是長久以來養的習慣,時間越久,暴的越多,藏不住的。”
兩人正好走上橫垮水面的石橋,唐嫻腳步頓住,低頭看向水面,見自己的影倒映在其中,亭亭而立。
前面不遠是莊廉的影,他三四十的年歲,略微躬著腰,含笑等候著自己。
忽略兩人的份,只看水中姿,像極了千金小姐與帶路的管家。
唐嫻終于知道云停為什麼認定出世家了。
“那又是如何看出我家中落魄的?”問。
莊廉隔空指向的手指,道:“劃傷和燙傷的疤痕,說也有半年了。”
唐嫻低頭看去。
皇陵人,占地面積卻很大,每日要做的事很多,諸如清掃枯枝殘葉、拭陪葬寶、陶俑和壁畫等等,更甚者,還要為棺樽中的皇帝準備三餐、茶點和瓜果,更不必說時有的歌舞。
上老太監不適,還要調侍去伺候他。
唐嫻是去守陵的,生活只有寡淡二字可形容,侍也僅有兩個,還經常被調去做事。
侍不在時,許多事就要自己來做了。
刺繡裁、撿柴燒水,這些索著,漸漸也就學會了。
久而久之,手上就留了些傷痕。
因見日,本就白皙的多了些冷調,這些傷痕在雪的對比下,格外顯眼。
唐嫻從未想過這些小細節能暴這麼多信息,越想越怕,扯過袖遮住手背,又試探著問:“至兩年前,又是如何推斷出來的?”
莊廉愣了下,然后明白過來,問的是云停如何篤定家至是兩年前敗落的,笑道:“這是姑娘自己說的。”
“我說的?”唐嫻茫然。
“英皇帝養了兩只吃竹子的黑白熊,覺得寺廟里的竹子沾了香火氣,味道會更味,就命人把佛寺的竹子砍了。”
竹子都砍沒了,是怎麼在竹林里遇見的煙霞?
唐嫻心中涌上一說不清的滋味,想說皇帝荒唐,又覺得自己時運不濟,最后蹙著眉頭問:“英皇帝是誰?”
莊廉又笑了:“姑娘連英皇帝都不知曉,這幾年是被困在深宅不得外出?”
唐嫻心中一驚,再次懊悔自己無意間了馬腳。
所幸莊廉未打破砂鍋追問,給解道:“是容孝皇帝的孫子,二皇子那一脈的,前年登基,在位六個月,墜馬而亡。仔細算來,當今圣上該喚他一聲堂兄的。”
不孝子孫。
唐嫻心緒紛雜,繃著角在心底暗罵這個便宜孫子。
該解釋的解釋完了,莊廉眼中笑意斂起,正道:“煙霞竊寶在前,險些壞了公子的大事,便是被凌遲也不為過。公子不會過分為難姑娘,但若姑娘執意與煙霞同污,那便休怪我家公子無。”
唐嫻抿,心如麻。
被困的這幾日,大約也看出來了,對方真想問的話,多的是法子。可到頭來,用在上的只有言語的恐嚇與些氣人的手段,本算不上供。
可沒法說。
默然行至一偏院,莊廉停下,臉上重新堆起笑,道:“宅子里不養閑人,姑娘既要食宿,須得做些掃灑的活。”
他向后看去,侍衛上前,遞來一把掃帚。
“勞煩姑娘將院子里的落葉清掃干凈。”
唐嫻呆呆接過,猶豫著是否多問他些什麼,卻見莊廉不知了哪里,只聽“轟”的一聲,邊角有一道石門打開。
下意識看去,見石門里面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莊廉從侍衛手中接過一盞燈,彎腰進,很快被黑暗吞噬。
那道石門也未合上,就那麼大咧咧地張著。唐嫻隔著幾丈距離看去,覺得那像極了野大張的,也像極了容孝皇帝的厚重墓門,囂著想把吞進其中。
落在上的日開始變得冰冷。
唐嫻抓著掃帚的手心卻開始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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