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院長的退而求其次，溫楚淮未置可否，隻留下一句服從醫院安排，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白子萱正在幫他收拾書櫃，看見溫楚淮進來趕迎上去，“溫老師沒事吧？怎麽看您的臉比昨晚還差？”

“沒事。”

昨晚殘留在的東西沒清理幹淨，加上昨晚傅知越多是來泄憤的，溫楚淮此刻渾發燙，眼前都出現了重影。

但溫楚淮多有點大男子主義，扶穩了辦公桌坐下，麵上依然一派風輕雲淡，“不是跟你們說了，這周你們休假，不用來上班了。”

“……”白子萱低下頭，手指絞住擺，“院長說，我們還都在規培期間，要多曆練，多幹活……所以不能休假，讓我們都回來……”

“院長讓你們都回來？”

“嗯……”

“他……”

“溫醫生！”

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影風風火火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報告——

“不好了，溫、溫醫生……那個……前幾天那個車禍顱骨碎裂的傷者的家屬，說從醫院門口的小超市買回來的飯團裏麵有頭發，非要說是醫院的管理沒有做到位，說是溫醫生您工作的失職……”

“什麽溫老師工作失職？”白子萱一改方才的低落，比聽到自己被罵了還要激，“醫生管什麽食品安全？再說醫院門口的小超市我們管得著嗎？！”

“是這個道理，但是那個家屬又吵又鬧，非要咱們這邊給個說法，還說要去投訴……”

“那就讓去投訴算了！看看投訴醫院不理！”白子萱說著說著都替溫楚淮委屈，“要不是溫老師，兒子現在早就掛了，結果現在還天天找茬，就這幾天我們師姐都被罵哭了好幾回了……”

溫楚淮抬起眼。

白子萱猛地閉上。

溫楚淮師門裏有一條心照不宣的約定，誰要是在醫院裏了什麽委屈，不是傷筋骨的事兒，哭一場能忍的就自己忍忍了，一定不告訴溫楚淮。

可惜來人不是溫楚淮師門的，不清楚這些幕，“是啊是啊，罵的可兇了，剛剛都把一個護士給罵哭了。看那樣子馬上就要手了，您趕去看看，要不然病房裏也沒什麽貴重的儀能讓人躲一躲……”

*

“我就要投訴你們！”

還沒進病房，在門口就聽見家屬大喊大，恨不得把屋頂掀下來。

“我們跟您解釋過了，門口的小超市不歸我們管……”

“怎麽不歸你們管？就是你們管理失職！”家屬舉著那個飯團像是舉著尚方寶劍，“還有你們今天，給我兒子換藥的時候為什麽又要多看他一眼？！”

“我們那是核對……”

“你不要給我解釋這麽多，我算是看了，你們都是喪良心的，發現治不好我兒子，就想直接給我兒子下毒把他毒死！所以才心虛看他這麽多次！你們這群＃@＄％……”

家屬在病房裏上躥下跳，指著來查房的小護士就罵，上下皮子翻飛，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小護士脖子都紅了，著板子的手都在抖，“您說這些都是不可能的，我們醫護怎麽可能會害病人……”

“還你們醫生怎麽會害病人？你們這些人，良心早就被狗給吃了！要不是你們，我兒子現在怎麽可能躺在這裏？！”

“我們都跟您說過了，您兒子的這個況，如果換別人，可能連手臺都下不來。”

旁邊有年輕人看不下去了，出來聲援護士，對那家屬道：“你也別太過分了，我的主治醫生也是溫醫生，人家的醫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人也好……”

“有你什麽事？！”家屬被人懟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叉著腰對著跟自己“作對”的人指指點點，“他人好？！他人好他讓我兒子住一天幾千塊錢的ICU？！他不就是為了他的業績嗎？！他人好他怎麽不給我兒子錢？！我兒子是他的病人，他不給人治好，還要我們家屬多錢，這是什麽道理？！”

“什麽數一數二？數一數二能讓我兒子現在醒不過來？！我看就是個半吊子……”

“那您可以直接辦理出院。”

清清冷冷的聲音利劍一般紮進病房焦灼的環境裏，氛圍以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去。

“溫醫生。”

“溫主任……”

小護士慌張抹了一把眼尾，小步跑到溫楚淮邊，低著頭，不停地鞠躬，小聲道歉，“對不起啊溫醫生……我實在解釋不通，打擾您了……”

“沒事。”

“沒事沒事，”白子萱把小護士拉過來，“沒打你吧？”

小護士搖搖頭，抬頭才發現來的不止溫楚淮一個。

溫楚淮，溫楚淮的學生，甚至整個科室所有的醫生，浩浩三十多個人，病房裏都站不下，排到了病房外的走廊去。

溫楚淮一白大褂，脊背如風雪難催的鬆，站在最前麵。

從窗外灑進來，逆著的溫楚淮籠著一層淡淡的暈。

小護士一時都看呆了，卻被人推到了溫楚淮邊。

一同被推上前的還有一個生，小護士認識，是溫楚淮的一個學生。

溫楚淮淡淡的，“道歉。”

小護士頭腦一懵，下意識就想給病人家屬鞠躬。

被溫楚淮攔住了。

溫楚淮看著病人家屬，“給醫護人員道歉。”

小護士猛然抬頭，向溫楚淮。

能看見高的鼻梁，纖長的睫，溫的桃花眼在眼尾收一束，是一個勾人的弧度。

難怪這醫院裏，誰都說溫醫生是個溫的人。

可此刻那雙眼睛裏盡是寒芒。

“我……我憑什麽道歉？！都是你們的錯！你們救不好我兒子！”家屬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瑟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殺手鐧，又得意起來，呲著牙，糲的手指惡狠狠地著溫楚淮的方向，“你等著，你這個態度，我要去你們院長那裏投訴你！你等著被開除吧！”

“找院長投訴我？”溫楚淮冷冷一笑，慢悠悠地，當著所有人的麵，隨手撥通了院長的電話，“院長，這裏有人要投訴我。”

“對，前幾天車禍院的那個。”

“嗯，你過來吧，順便把我的工作報告帶過來，萬一你要開除我呢？”

溫楚淮皮笑不笑，手機開了外放，所有人都能聽見院長在溫楚淮最後一句話之後發出的牙疼的氣聲。

溫楚淮掛了電話，挑眉了一下手機的聯係人名單，“還想跟誰投訴？我一把全給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