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暖遲疑地抬眼看他，“我這樣...沒法再去書院了。”

江四爺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

“那自然是，爺沒可能讓自己的人大著肚子，還每日來回奔波著去念書，那像什麼樣子？”

他握著箸子點了點，神認真。

“沒法去書院也不要，只要你還想繼續念書，爺給你請最好的先生來授課，只要是你想學的，都給你找來！”

什麼子無才便是德？

老一輩子的那些迂腐觀念，早就該改了。

讀書好，讀書識禮，識大。

看看姰暖這樣的，不就很好麼？

比關在院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道攀比爭寵，拈酸吃醋，別的什麼都不懂的那些婦人，好上不知道千百倍！

姰暖瞧著他眸熠熠，滿眼興致。

心里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

彎笑著，學著他先前的樣子，也替他夾了箸子菜，輕言細語。

“我是喜歡看書，但到我這個年齡和學識，也并非一定要有先生點撥，才能看得懂書。”

“四爺要真的想為我請位先生，不如就替我請一位洋先生吧？”

江四爺看了眼碗里的菜，又挑眉看。

“洋先生？”

姰暖淺笑頷首，“我洋文學得不是很好，先生說，讀書識理，學有所，該報效國家。”

“國外很多發展都比我們國家先進，我們理應取其華去其糟粕，將好的那些留下來發揚大。”

“我便是有心學，也應該先把洋文學懂，基礎扎穩，四爺說是不是？”

江四爺看的眼神越來越亮。

他點頭，“不錯！”

姰暖心下一喜，笑彎月眸。

就聽江四爺噙笑說：“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舍近求遠了，你有不懂的地方，就拿去問杜審，他留過洋，輔導你洋知識不問題。”

姰暖笑意微斂，詫異道：

“杜總軍？”

江四爺盛了碗湯，點頭嗯了一聲。

頓了頓，又看著姰暖，“爺也略通曉一些，雖不及杜審，但替你解也應當夠了，只怕沒那麼多時間，你若是不急，也可以等爺回來再問。”

這倒是比指杜審，要好得多了。

至就不用避嫌，還利于兩人彼此悉近。

姰暖嫣然一笑，“好，我知道了，那就給四爺添麻煩了。”

江四爺牽笑了笑，端起湯碗淺抿。

“舉手之勞，不麻煩。”

這頓晚膳，因著邊聊邊用，倒是也算圓滿。

膳后，姰暖喊了碧珠進來收拾走碗碟，站起同江四爺告別。

“四爺風塵仆仆，又陪我聊了那麼多，應是累了，時候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江四爺跟著徐徐起，嗯了一聲，當先抬腳。

“走吧，送你，順便消個食。”

姰暖忍著角上揚，加快腳步跟上他。

如今覺得，江四爺真是個好相的人。

除卻最開始，兩人相識的混那晚，他的強橫霸道令心有余悸。

至從再見到他至今，他所言所行都包容人，遷就的。

這令想要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的心思，很安逸，一點都不牽強。

將姰暖送回韶云閣。

臨進院子，江四爺還特特叮囑了一句：

“明日不出府，爺過來用膳，日后，你不必再特意跑來跑去地送。”

讓一個還在坐胎的人這麼忙活，他多也反應過來不應該。

也不是憐香惜玉。

總歸，他也不是那麼重規矩的人。

姰暖淺淺笑著，點頭輕嗯，便轉回了院子。

折回主院的路上。

江四爺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姰暖先前侃侃而談，條理清晰的模樣。

這個小姑娘，通達清明，審時度勢。

不止合了他眼緣，還很合他心意。

果然是他的孩子，是個懂事兒的好孩子，會挑母親，同他一樣的干脆利落。

這一晚，江四爺頭一次對這孩子的到來，生出了幾分期待。

不管是像他，還是像。

都應該是個優異的好苗子。

人是這樣的，對自己所期待的一切，都會格外關注用心。

翌日一早，天又下起蒙蒙細雨。

姰暖這邊兒早膳剛拎進屋，正要使人去看看江四爺起沒有，問問他還過不過來。

碧珠還沒出堂屋的門。

姰暖就自掀起的竹簾隙里，瞧見撐著傘自雨幕中走來的頎長影。

站起，迎到堂屋門前等著。

細雨如，霧朦朧。

江四爺不出府的時候，穿的都是常服。

今日他一兒月華緙墨竹紋長衫，右手撐傘，傘面上的水墨松鶴畫被雨水洗得漉新穎，袍擺被雨水暈了一片，但毫不影響整個人通疏散溫和的氣韻。

他不不慢地拾階而上，將傘合上，隨手遞給一旁的小丫鬟。

邁進門欄，還笑睨了等在一側的姰暖一眼，調侃道。

“你立在這兒看雨呢？”

姰暖眼睛從他暈的袍擺上收回，彎輕語。

“我等四爺來，先還說讓人去問，下雨了，四爺若不過來，我就讓人送膳過去。”

江四爺輕掀袍子，在桌前落坐，聞言嗯笑一聲。

“這麼兩步路，這麼點子雨，又不是下雹子了。”

姰暖淺淺一笑，跟著坐下，撈起碗替他盛粥。

“我知道四爺言出必行，就是怕您又有正事耽擱了。”

江四爺輕提袖管,鼻息間舒出口氣。

“先前沒攻下淮省那會兒，也聽說過這邊氣候，夏季多雨，時常發澇災，到自己管轄，才知道這地方不是多雨，簡直是端了龍王爺的廟了，沒棲到那河里去都不錯。”

“這麼個下法兒，那河堤能撐得住才怪。”

姰暖聽言，也知道這是淮省四城積年已久的政治難題。

“這是天災，老百姓們早都習以為常了，真要發水，在這之前大家便都能做好應對，四爺一直在派人疏通河道，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是頑疾，得從本上驅除。”

江四爺垂著眼用膳，漫聲道：

“得再開河道，開條大的，這事兒迫在眉睫。”

姰暖看他一眼，“先前駐在這兒的上一波軍政，也是這麼想的。”

“可還沒挖了一半，就挖不了。”

“這是大工程，耗期長，勞民傷財，軍隊還不一定哪天要應對戰火，誰愿意把力都放在隨時可能被別人攻下來的地盤兒上？這也是淮省易攻難守，頻繁換人執管的原因。”m.33qxs.m

“別說你們這些執政的，就是下頭的老百姓因為做勞工，而耽誤了生計，都會怨聲道哉。”

“沒那麼容易的。”

看這麼有見解。

江四爺更跟聊天兒了。

他黑眸爍爍盯著姰暖看，“那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