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煙悶悶的，若在家中，用冰這種小事本不需要費神，自有人送進的院里，雖說父親待嚴厲，祖母也對不親，可下人卻都敬著，絕不敢短了的用，但這也是在府里，出了府，整個燕京城里的王侯公爵中，他們伯爵府本排不上名號，像父親就是個從七品的僧錄司右闡教，全靠著祖宗庇佑才承襲的蔭，沒實權，京里像父親這樣兒的蔭不在數，大多是看祖上功績后輩也沾，那也比父親的品階強。

如今到了英國公府上，這族塾里估著數家最末，那些同窗也不是沒觀察過，個個兒鑲金帶銀的，父親都說了，這族塾不是一般人能進的，想來都是不能得罪的人，這底下奴婢看人下菜，不欺欺誰。

“英國公府的下人，我哪兒能治的了他們。”

雪生忙放下碗，悄聲道，“您這回能進族塾，全是小公爺看在您的大表哥面子上，您只要跟小公爺好關系，不愁這底下人沒得治。”

雪生眼珠子落到寫的那篇策論上，小心疊好收整，道，“爺，您不是要策論給小公爺，可不能耽擱了。”

沈清煙睜著圓而的眸子，想想也是，顧明淵還等在后堂，據說今兒是他休沐，才有空來族塾授課，尋常時候他當值，難得有機會聽他授學，也算是走運了。

毒日頭降了些，雪生撐著傘扶沈清煙出門，這里比不得家中，到了門外便可見到來往學生，鮮有像們這樣舉著傘遮的，倒是也有學生眼睛瞄著兩人笑，們急著去后堂，不曾注意這些。

去后堂要繞過校場，好些人在踢蹴鞠。

沈清煙一瘸一跛沿著小道走，難免羨慕這些學生，姨娘不許跟這些人離得太近，又要攀高枝，自是玩不得蹴鞠這樣壞了兒家份的東西。

們快走過校場，后堂，一顆蹴鞠球驟然被踢過來，十分準的打掉遮在們頭頂上的傘，沈清煙嚇得，頭頂的太曬下來，連眼睛也曬花了。

那校場走來幾個學生，為首的生的有幾分邪氣，個兒高不，笑起來卻不像是個好惹的，“你是沈六？”

沈清煙有些怕的點頭，還不忘跟他們行了禮，“不知幾位兄臺姓甚名誰。”

話落那些人哈哈大笑，無一人回答。

沈清煙尷尬的。

雪生在耳邊嘀咕，“這幾人小的都打聽清楚了，跟您說話的荀琮，他兄長是都察院的僉都史，姑姑進宮做了娘娘，除了小公爺，誰見著他都要敬一分；站他邊上的是承恩侯嫡次子趙澤秀……”

沈清煙還是頭次跟這些權貴子弟面，不知要如何跟他們相，不過那荀琮倒是個識禮的，笑道，“不小心踢掉了你的傘，可別置氣。”

沈清煙低頭看那把傘，被球砸了個窟窿，不能用了，但也不能不原諒人，嚅道，“不礙事的。”

荀琮笑一聲，帶著那幾人折回校場。

沈清煙揪著袖，問雪生，“他們是不是好相的？”

雪生擔憂的沒回，拉著進后堂，這時卻聽那幾人高聲在說什麼“兔兒爺”。

沈清煙也聽不懂，便不在意的帶著雪生上了臺階，雪生不便進去，候在門外。

小廝引著沈清煙堂，讓稍等。

這堂屋各個角落都擺了冰盤，沈清煙是個小心眼的，數了一遍，足足有六個，可屋里一個都沒有。

誰看了都會心里不舒服。

沈清煙暗暗記著雪生的話，必須跟顧明淵好，先前是不對，不應該對他不敬，這后頭都把他當祖宗敬著。

一個婢端著一碗漉梨漿，正正好放在面前的案桌上，沈清煙在家中也吃漉梨漿，解暑還清甜，只當是婢送來招待的，心覺這里的下人很懂規矩，又因在這熱天里走來，早的耐不住，手夠著勺小口小口往里送。

邊吃著還有閑心瞅那只碗，這碗彩纏枝，宛若一朵蓮，之生涼，真是高門權貴，一只拿出來招待客人的碗都比用的飲金貴。

那婢驚愕的看著，正要開口出聲，顧明淵從后方閣門出來，他睨過沈清煙，沖那婢示意出去，婢便只得福了福退出屋外。

顧明淵踱到椅子邊坐倒，等著吃完。

大凡是京中有些份的人家，吃喝上都甚講究，禮數更是要周到，沈清煙也自小就過禮教，食不言寢不語，都一一遵循，的臉比一般年要姣，瓣飽滿艷紅，吃著這碗漿水后，那沾了水，愈加艷滴，的五指纖細，扶著碗，在其襯托下，顯得潤雪白。

顧明淵又不自覺皺起了眉，轉過頭拿起手邊的書翻閱。

沈清煙喝完了漉梨漿，才發現他坐在書桌旁，換了素薄綃寬袍，趕忙起來跛著腳走近，將自己的策論遞給他，審度著他神，很怯聲的跟他套近乎，“請表兄指點。”

顧明淵沒有掰正這不倫不類的一聲表兄，接過的策論一觀，那本已皺起的眉更是打結，過了片刻，他似恢復平靜，隨意指出了幾個明顯錯誤，便打發走。

沈清煙難得臉皮厚一次，杵在他跟前給他道歉，“表兄，我上次沒認出您……”

顧明淵翻了一頁書，“沒事。”

沈清煙看不出他的不耐煩，又躊躇道，“……表兄，我、我的腳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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