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冰雪天的,今天又是不用上晚自習的一天。
秦與長,第一個走出教室,他直奔東側樓梯。
昨天第一天轉來,他走錯了大門,走半天走到了北門,發現路對面沒他住的公寓,只好從校園里原路回東門。
今天沒走錯大門,他大概是班里第一個沖出學校的人。
“秦與!”
忽然后有人喊。
陸柏聲很快趕上來,他看著手表,說道:“剛下課三分鐘你就到了大門口,平時上課不見你這麼積極。”
“我這不是急著回家補英語麼。”
“來!”
秦與聳肩,那意思,你要不信那我有什麼辦法。
陸柏聲看不慣他這副樣子,礙于這是在學校,他為人師表,忍著沒抬腳踹他。
他問:“你媽媽在家嗎?”
秦與漫不經心道:“不在,十點前很回。”
母親跟父親合開律所,即便離婚這些年,合作沒斷,他們倆是利益至上者,特別般配。
經過近二十年打拼,如今碩與律所是業界最實力律所之一,他名字也是父母沒空取,從律所名字里挑了一個字。
碩與律所總部在北京,全國一共有十五家分所,母親原先負責上海的分所,后來發生了一些事,現在負責蘇城分所。
蘇城離上海不遠,上海那邊的項目母親也兼顧。
“你晚飯怎麼吃?家里有沒有請阿姨?”陸柏聲關心道。
秦與:“沒請,我不喜歡家里有外人。”他下沖著對面那條小巷子一揚,“里面都是小吃店,不死。”
陸柏聲一個人住,來蘇城一年半學會自己做飯。
他跟秦與說:“走吧,去我家吃。”
秦與看著他,一副“我瘋了嗎放學還要去班主任家”的表。
陸柏聲表態:“放心,只吃飯不談學習。”
鬼才信。
陸柏聲無奈,最后決定:“那就在外面吃,省得我做。”
秦與勉強答應,他的關注點回來,問他:“你還會做飯?”
陸柏聲‘嗯’了聲。
“真稀奇。”
陸柏聲岔開話題:“何二哥中午給我打電話,聊了聊你學習況,他應該是從你媽媽那聽說我是你班主
任。”
陸柏聲口中的何二哥,是他親爹何君碩,他隨母親姓秦,父母離婚后,他在姥姥家長大。
不明況的外人以為,當初離婚時是母親仗著秦家的背景欺負父親,拿到他的養權,把他改姓秦。
然而并不是。
不存在父母爭奪他養權問題,他們顧著賺錢,沒空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孩子上,名其曰,兩人共同養。
從四歲到他如今十六歲,都是姥姥和姥爺照料他,爺爺在國外,他暑假在那邊度過。
這些年父母在他上花費的時間和力,不如他們一個大客戶來得多。
小學時老師問他理想是什麼,他想都沒想回答,為最有錢的人,這樣就可以買下父母所有的工作時間來陪他。
“陸老師,咱聊點高興的行不行?”
話說間,兩人過了馬路。
陸柏聲反問他:“你想聊什麼高興的?”
秦與:“比如,打游...”
話說一半被陸柏聲打斷:“你就死了打游戲這條心。”
秦與“呵呵”,還真以為他想帶他打游戲。
走進巷子不遠,后面有騎車的學生超上來,是九班幾個學生,有男生有生。
“陸老師。”他們紛紛跟陸柏聲打招呼。
陸柏聲講課風趣,私下里跟學生的關系不錯。
其中有個生開口說:“陸老師,我們一會兒買關東煮,請你和新同學吃。”
請陸柏聲是幌子,主要是想請秦與,借此跟他絡絡。
們幾人慢慢悠悠騎車,特意放慢速度等陸柏聲和秦與。
陸柏聲轉頭問秦與:“想不想吃關東煮?”
擱在平時秦與不吃這些,今天例外,他不想跟陸柏聲一道吃飯,保不齊吃飯時就是各種人生大道理番上陣。
話不投機半句多。
如果打包一份關東煮,他能在最短時間跟陸柏聲分道揚鑣。
“行啊,我就吃這個。”秦與口是心非道。
陸柏聲隨著幾個學生去了路邊賣關東煮那家小門店,他哪會讓學生請客,給了老板兩百塊錢,讓們自己挑選。
“挑你們吃的,不夠我再付。”
“足夠足夠,本吃不完,我們都減呢。”
晨遠遠地看到圍在一起的幾個人,有最悉的陸
老師,還有秦與,只是這樣的熱鬧向來格格不。
關東煮那家店在路右邊,挨著路左邊走過去,沒人注意到。
再往前幾米是們家的修車鋪,爸爸正忙。
晨像往常一樣,把擺門口的那塊白板干凈,給爸爸的保溫杯里續上熱水,拎著保溫桶打算回家寫作業。
剛走到門口,迎面過來一個人。
“陸老師。”
笑著,用型喊出來。
陸柏聲遞過手里打包的一份關東煮,說:“剛才請那幫孩子們吃東西,給你順便打包了一份,不知道你吃什麼,我就都拿了一點兒。”
“謝謝陸老師。”晨依舊用型無聲說出來。
陸柏聲來店里在晨那算是家訪,激陸柏聲對自己這麼關心,對爸爸也如此尊重。
晨拿著那袋打包的關東煮回家去,留他們兩人在店里聊天。
萬里見兒班主任過來,忙放下手里的活,下手套去泡茶。茶葉是新買的,特地為了招待陸柏聲準備。
陸柏聲常過來,不管是晨還是萬里,連周圍街坊鄰居都習以為常。們說晨命好,遇到這麼負責的好老師。
晨在小學四年級時,一家人遭遇車禍,當時也在車里,母親走了,父親搭進去半條命,也了重傷。
后來,晨的聲帶發聲病變,治不好,自那之后再也無法說話。
接連的打擊,那幾年晨基本于自我封閉狀態,除了爸爸和姑姑,不跟任何人流。
這半年,晨格變得開朗不,臉上也有了笑容,學習上盡管仍然很吃力,但進步不小,也愿意主去學習,功勞有一大半是陸柏聲的。
萬里無法表達對陸柏聲的恩,每次陸柏聲過來他只有泡一杯茶,聊表心意。
陸柏聲坐在門邊,熱茶放在活矮幾上,他示意萬里接著忙。
他會簡單的流手語,這半年來跟萬里學的。
離元旦不遠,陸柏聲和萬里聊完晨這次月考況,問晨元旦假期有什麼安排。
萬里:【應該沒什麼安排,不熱鬧。】
陸柏聲沒打算回北京,他不想回陸家,到時隨便找個借口應付家里人,說在國外談項目,沒空趕回去。
他
跟萬里說:【我假期在蘇城,要是晨沒事,可以讓視頻找我補課。】
陸柏聲經常輔導晨,不止英語,數理化也是陸柏聲的強項。
萬里哪好意思在假期里打擾,陸柏聲看不懂復雜的手語,他在白板上寫到:【放假了你好好休息,文心說不定也回來,讀書那會兒績好,晨晨不會的問,不能總麻煩你。】
陸柏聲一直看著白板上‘文心’那兩個字,思緒飄遠。
萬里寫好又看一遍白板,發現不妥,他在‘文心’這兩個字下面劃了一道,解釋道:【文心是晨晨的姑姑。】
陸柏聲回神,點點頭。
直到外面天暗下來,陸柏聲才起告辭。
小巷子里正熱鬧,熙攘的車流和人,擁堵不堪。
晨打開臺上的一扇窗,趴在窗臺上吃著關東煮,凝神看樓下熱鬧的街市。小時候最站在這里往外看,那時高不夠,要踩在凳子上。
每晚都站在窗口等媽媽下班回家,總能在那麼多人里一眼看到媽媽,然后大聲歡呼“媽媽!”
媽媽站在樓下仰頭看,聲音總是那樣溫:“猜猜媽媽今天給晨寶買了什麼好吃的?”
說:“糖果!”
媽媽說:“不對哦,媽媽給晨寶買了關東煮。”
一杯關東煮吃完,晨回神,眼淚,關上窗戶寫作業。
今天作業不多,十點不到全部完。
爸爸還沒回來。
今天比昨天還低一度,零下九度,蘇城從來沒這麼冷過。
晨換上厚外套,去店里接爸爸下班。
萬里正把白板往屋里搬,打算關門回家,看到兒出現在面前,他問這麼冷天怎麼下樓來了。
晨說不冷,幫著爸爸把所有修車工收拾進屋。
爸爸拉上卷簾門鎖門,站在門口,無意間朝斜對面那家燒烤店掃了一眼。真是巧,看到了秦與頎長的影,他在等燒烤打包。
看來一份關東煮不夠他吃,他又出來覓食。
不知道他作業寫沒寫完。
萬里拍拍兒的肩頭,問吃不吃燒烤?
晨忙搖頭,聞聞味道就好,太晚了吃燒烤發胖。
挽著父親往家走。
路燈下,影子一長一短,偎依在一起。
晨目視前方,對著空氣說道:“班主任的辦公室在三樓,第二間。”然而什麼聲音也沒有,只哈出一團白水霧。
水霧很快消融在無邊夜里。
要是能夠說話該多好,哪怕就只能說幾個字,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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