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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日》 第13章 P.懸而不決

寧一宵始終認為自己心如頑石,活到現在只為向上爬,絕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所搖。

他與人際大多出于功利,會考量對方是否能幫助到他,是否可以為他的下一步計劃做出一些貢獻。他會在每一個人靠近時下判斷,做考察,能不能做朋友,取決于是否有助益,譬如所有教過他的老師,比如有論文發表頗多的同學,又比如有推資源的學長。

寧一宵非常清楚,自己是個庸俗、冷漠的人。

但是。

當寧一宵的腦子里出現“但是”這個詞,這一瞬間,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他與蘇洄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像是懸在天空的太,無論如何躲避,也永遠都存在,無法抹去。

明明蘇洄是很值得利用的類型,家世顯赫,有錢有權。在寧一宵庸俗的價值評判里,當屬非常有用的類型。

但他卻本能地畏懼靠近,不想判斷,不愿考察。

他是如此現實的人,卻本不想知道蘇洄的外公究竟是什麼級別的領導,不想了解他家的資產究竟多,哪怕知道了也并不會讓他心。

寧一宵甚至不想弄清楚蘇洄究竟為什麼愿意靠近他,下一步又有多近。

他好像站在一個麗的漩渦前,很明白,再進一步可能就無法

“算嗎?”寧一宵后退了,笑了笑,“可能戴上這個就會讓你心好起來,被誰發現都不重要。”

一向圓的他,很突兀地回到了上一個話題,“我有強迫癥,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覺,不好意思,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這樣的話已經足夠直接,沒想到蘇洄竟笑了,“可是在自習室的時候,也是只有你和我,你那個時候睡得很香。”

寧一宵扯了扯角,“我那時候很累。”

“你現在也很累。”

蘇洄的直白是毫不費力的,也不惹人討厭,一種強烈的自由意志,“我看得出來,你不開心,很累。”

寧一宵臉上的笑意漸漸沉下去,沒有說話。

有時候他很羨慕蘇洄的直白和純真。

兩人的沉默很短暫,外面忽然傳來關門的聲音,接著是一男一嬉笑的只字片語。

蘇洄輕微歪了歪頭,看向寧一宵。

“應該是和我合租的一對,他們回來了。”寧一宵解釋,“我剛搬進來,聽房東說的,還沒和他們見過面。”

蘇洄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那既然還有兩個人,多我一個也不多吧。”

寧一宵差點被他的邏輯逗笑,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喝醉的人計較,“他們和我又不住一間。”

蘇洄像小貓一樣發出一個細微的擬聲詞,隔了好久才又開口,“那好吧,我走了。”

說著他扶著床沿,十分費力地想站起來,卻發現沒那麼容易。

“你回家嗎?”寧一宵手去扶他。

蘇洄誠實搖頭,“不回。”

“那你去哪兒?”

“就……”蘇洄眼神還有些迷茫,“就在附近隨便玩玩嘛,逛一逛,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

他這麼說了,也想好自己可以在凌晨的時候馬路,甚至想好去鼓樓轉轉。

寧一宵輕微地皺了皺眉,“晚上外面有什麼好玩的?店都關門了。”

蘇洄思緒混沌,接了他的話便回答,“也有晚上開門的店吧……”

他還想繼續,可寧一宵卻突然妥協:“算了,你留下吧。”

不知道為什麼。蘇洄腦子里還梗著沒說出口的[24小時便利店],想了想還是作罷,反正目的達

毫無征兆,他拿出空調被放在地上鋪好,又從行李箱找出一條薄毯,放在床上。

“你睡床上。”他說。

蘇洄立刻表態,“不用,我睡地上就行。”

“你不好,床有點小,將就一晚吧。”說完寧一宵便推門去洗漱了。

蘇洄安靜地坐在床上,或許是病理的興,讓他覺有好多話想和寧一宵說,可藥拉扯著他,想變正常一點的心也拉扯著他,讓他可以保持普通的對話。

過去他從來不怕在誰面前表現得像個異類。

可寧一宵出現了,蘇洄既期待他發現自己的不同,又希他不要害怕。

寧一宵和他一樣奇怪,從來不會多過問一句,不會詢問他和誰發生了矛盾,為什麼要故意惹人不快,也不追問喝酒的事,不好奇他為什麼不回家,對他任何怪異的言行都呈現出巨大的包容心,已經快要接近漠視。

他本來就是個冷漠的人吧,蘇洄想。

但很快蘇洄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寧一宵并不冷漠,自己真的要獨自離開的時候,他又心了。

直到睡前,蘇洄都凝視著寧一宵側臥在地的背影,盯著他陳舊到泛白的黑,同時在心里不斷規勸自己安靜些,想想就好,別發出聲音。

他愿意在需要面的生日宴有一些出格的表現,但不希打攪寧一宵的睡眠。

很可惜的是,隔壁的遠不及他這樣,墻壁隔音太差,一些細碎又急促的聲音約傳來,像隔著玻璃的畫面,不清晰,但引人遐想。

蘇洄安靜地躺著,有些走神,隔壁聲音越來越明顯,·半點沒能掩住,得厲害。

寧一宵沒有睡著。

一閉上眼,蘇洄給他看舌釘的樣子就在眼前晃,沒完,他只好背對著床,睜著眼,剛消停會兒,隔壁突然又起了靜。

這是他住進來的第一晚,本沒想到這對正打得火熱,完全是熱中的狀態。

想到蘇洄說他不需要睡覺,寧一宵便想嘆氣。他挨著墻,床又這麼,連張床墊也沒有,小爺想睡怕是也睡不著。

想到自己有一對耳塞,于是他轉頭問蘇洄需不需要。一回頭,寧一宵看到蘇洄像個完全理解不了人類的小一樣,表單純,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放空。

看見寧一宵轉過來,蘇洄緩慢地眨了眨眼。

寧一宵低聲音問:“要耳塞嗎?這個房間隔音很差。”

蘇洄搖頭。

寧一宵原以為他不想說話,沒想到他突然又開口。

“好想去敲門啊。”

什麼?

寧一宵一愣。

“但是這個時候去會嚇到他們吧?”蘇洄自顧自輕聲說,仿佛真的在很認真思考這個提議。

“別去了,你戴上耳塞會好點,基本聽不見的,沒必要因為這個找他們理論。”寧一宵湊近到床頭,手過去尋找他放在枕頭邊的耳塞盒。

“不是的。”蘇洄的聲音近了很多,他也湊近些,黑夜里的一雙眼睛格外亮,“我只是有些好奇。”

寧一宵的手停了停,“好奇什麼?”

蘇洄表很正經,甚至帶著很明顯的求知,“他們好像很開心,有那麼舒服嗎?”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隔壁的靜突然大了很多,但又飛快收回,抑而熱。

寧一宵的心卻比他們還要抑,在黑夜和息里與蘇洄對視著。

“你就只是想問這些?”他問。

蘇洄點頭,眼睛蒙蒙的。

“這種事,你不是應該很悉嗎?”

黑暗中,寧一宵的音比以往冷了些。

蘇洄的聲音里卻著不解,“什麼?”

“他們都說你有很多……玩伴。”他不清楚應該用什麼樣的詞,才能切又不冒犯地形容。

即便他搜尋出這個詞,可口而出后還是覺得自己冒失了,就像在黑夜中瞥見了湖底發的一尾魚,卻選擇用石頭擲向湖中。

熱攀至沸點,空氣似乎都因墻的另一面而膠著。

漣漪散盡后,他聽到了蘇洄很輕的笑聲。

“原來你也會好奇我的事啊?”

寧一宵一時被他的話哽住,這種對話在他們之間時常發生,也不算稀奇。就像在玩一個轉瓶子的游戲,蘇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用一種撥的姿態轉酒瓶,將瓶口推向他,如果自己承認了,就仿佛會占據下風。

所以寧一宵只是保持沉默。

他們之間的寧靜將隔壁的溫存狎昵襯得愈發清晰,調笑,語,人間甜的余溫浸這堵薄墻,燥熱蔓延。

最后還是蘇洄打破了這份蠢蠢的安靜。

“寧一宵。”

“嗯?”

“我好,你這里有沒有東西可以給我吃?”

他轉移了話題,人也靠近些,快到床的邊緣。

這像是給了寧一宵一個臺階,于是他也沒有多掙扎,過之前的話題,接過蘇洄新拋來的一線。

“我看看。”

“等等,我和你一起。”蘇洄也很快下了床,跟在寧一宵后面。他覺得到寧一宵其實想阻止他,但因為自己腳步快,所以咽了回去。

兩人都很怕吵到隔壁房間的人,所以默契地放輕了腳步,一前一后來到廚房。

這里黑得什麼都看不清,但寧一宵似乎有種在黑暗中生活的本領,十分自如地穿過走廊,還不忘等一等蘇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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