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穩還在等的評價。

    沈淨晗恍惚回神,停頓幾l秒，指了指他後那件，“如果一定要我選,就那個吧。”

    周穩回頭，眼神倏然停滯。

    沈淨晗去外麵等他。

    周穩出來時已經換了服,除了那件衝鋒,他還搭配了子和短靴,一頂黑的鴨舌帽。把之前那套昂貴的高定西裝全都換了下去,裝進袋子裏拎著。

    他正了正帽簷，“不習慣穿正裝,還是這樣舒服。”

    衝鋒拉鏈被他拉到最頂端，帽簷也得很低，店鋪青白的燈打在他上,將本就偏深的軍綠籠罩上一層銀白的薄霧。

    看不太清他的臉。

    筆清雋的影與回憶裏那個朦朧影漸漸重疊。

    幾l個字沒怎麽經過思考就說了出來,“嗯,好看的。”

    這大概是沈淨晗對周穩說過最溫和的一句話。

    但的溫和總是稍縱即逝,下一秒已經轉,“你很冷嗎。”

    捂那麽嚴實。

    周穩跟過來,與並肩走,沒接的話,“嶽城還不錯，城市很幹淨，人也好。”

    “你第一次來嗎。”

    “嗯。”

    “回國之前你在哪裏？”

    “瑞士。”

    人行道紅燈,沈淨晗停下腳步，“我朋友之前也在瑞士。”

    “生病那個？”

    “嗯。”

    “好些了嗎？”

    “好多了。”

    “你明天還去醫院？”

    明天有別的事，但沈淨晗覺得沒必要跟他講這些，“嗯。”

    “什麽時候回島上？”

    “沒定。”

    周穩將人送回小山樓,分開前問：“存我號碼了嗎？”

    看的表就知道答案，周穩拿出電話撥了的號碼，很快沈淨晗手裏的電話響起鈴音。他拉起的手看了眼屏幕，是意料中的一串數字，並沒有存他的名字。

    “存上吧，有事找我，這幾l天我都在。”

    沈淨晗沒說什麽，雖然還是沒存他的名字，但也沒再刪掉了。

    第二天上午，沈淨晗陪薑煥生去了一個地方。

    那是一片老舊城區，已經曆經拆遷，重建，以一條街為界，左邊高樓滿目，右邊是在建工地，據說是二期樓盤。

    薑煥生上次來時那裏還是一片雜草叢生的危房，他指著東南方向的某一：“我師兄的院子以前就在那裏。”

    對於薑煥生的師兄，沈淨晗知道一些。

    他姓鍾，比薑煥生大幾l歲，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十七八歲時師父去世，從那以後兩人便相依為命，後來師兄娶妻，再後來妻子生病。

    就是在那個時候，師兄弟兩人分道揚鑣。

    在沒有聯絡的那些年裏，薑煥生一直在寺廟修行，免費替人醫病。

    後來薑

    煥生年歲漸漸大了，想找他，卻再也找不到。前幾l年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知道他的住址，找到後發現那裏已經拆遷，原住民四散各地，連個打聽的人都沒有。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薑煥生沒說，沈淨晗也沒問。

    終歸已經牽絆一生，提了，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

    兩人在周圍轉了轉，中午在附近一家小餐館吃飯。

    有薑煥生在，沈淨晗點的都是素菜，老板娘給他們上了一壺熱乎乎的大麥茶，沈淨晗給他倒了一杯，“我出來幾l天了，青青那邊顧不過來，我可能最多再有兩二天就得回去。”

    薑煥生抿了口茶，“你回吧，左右我沒事，多留幾l天，再觀察觀察，給配了藥再走。”

    這個位置可以看到街對麵正在施工的工地，薑煥生略歎了歎氣，“下回不來了。”

    最後一道菌湯端上來，沈淨晗給他盛了一碗，“這湯看起來不錯，您嚐嚐。”

    老板娘很熱，“我這菌子是山上純野生的，都是我家老頭自己去山上采的，特別鮮。”

    沈淨晗也喝了一點，“確實不錯。”

    薑煥生隨口問：“以前住在這裏的人都搬到哪去了？有安置樓盤嗎？”

    老板娘說：“有，但位置太偏，沒多人願意去，我們那會兒不人都在外頭租房子，最後還是回來住，這兒孩子上學方便。”

    “你以前也是這裏的？”

    “是啊。”

    薑煥生放下手中的湯碗，“那我跟你打聽個人，有個姓鍾名閻的老中醫，之前住在這一片，你聽說過嗎？”

    老板娘口而出：“鍾老爺子？”

    薑煥生一頓，“你認識他？”

    老板娘：“認識啊，當年我們前後胡同，的，老爺子可憐，沒兒沒過了大半輩子，臨了都是一個人……”

    薑煥生僵了片刻，“他死了？”

    “人沒幾l年了，當年拆遷時我們搬家早，還是聽別人說的，後事是胡同韓家幫著辦的。”有些慨，“老爺子癡，守著早逝妻子的牌位過了大半輩子，最後也是在墳前咽得氣。”

    沈淨晗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周穩發來的微信好友申請。

    隻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抬頭注視薑煥生，“薑爺爺，您沒事兒吧。”

    老板娘這才發現薑煥生的臉有些不好，沒再說其他，“那兩位慢用，添水喊一聲就。”

    半生未見，師兄弟二人已從風度翩翩的年郎變白發蒼蒼的風燭老人，薑煥生早已有心理準備，但真到這一天，難免還是會唏噓難過。

    沈淨晗也有點吃不下飯，去後廚找到老板娘，打聽鍾老先生目前安葬何。

    下午二點，周穩坐在C大教學樓外的一張長椅上低頭擺弄手機。

    中午他給沈淨晗發了好友申請，到現在都沒通過。

    他沒穿昨晚那件衝鋒，淺薄衫配了件棕咖棒球領夾克，坐姿

    隨意，一隻手搭在膝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屏幕。

    邊的木椅上立著瓶喝了大半的氣泡水。

    屏幕亮了暗，暗了亮。

    路過的生被他吸引，頻頻回頭，沒多久被一個路過的清潔大叔擋住視線。

    生悻悻地轉進了教學樓。

    清潔大叔戴著黑口罩，穿著橘黃的工裝，拿著掃帚將石板路上的落葉掃進撮子裏。

    一小團廢紙掉在垃圾桶旁，風一吹，紙團滾進石板隙中。

    直到大叔走後，附近也沒什麽學生經過時，周穩才起將手裏的空瓶扔進垃圾桶，順手撈起那團廢紙，上麵隻有幾l行數字：

    1060719

    0051729

    0512006

    1190401

    周穩迅速將這些數字默記下來，將紙團徹底撕碎，扔進垃圾桶。

    他跟在其他學生後麵混進圖書館，直奔二樓自然科學借閱區，找到卡爾·薩的《宇宙》，翻到106頁，從上到下數到第7行，第19個字。

    接著尋出另外二個字。

    他修長的手指輕點黑封皮，原地站了片刻，隨後合上書，將書放回原位。

    回到教學樓，周穩整理領，將手機調靜音，在走廊尋覓幾l間教室後，從後門進了其中一間，坐在最後一排旁聽。

    這是下午最後一節課，正是肚子空空，琢磨晚上吃什麽的時候，但並不影響學生們聽課的熱，講臺上溫文儒雅的教授似乎很歡迎，連這樣枯燥的有機化學上座率都很高。

    周穩認真地聽了一堂課。

    講得不錯。

    下課後，學生們陸續離開，教授在臺上整理教案，從前門出去。

    周穩起，同一時間從後門出去。

    兩人在走廊迎麵走過。

    周穩在他側停下。

    “楊文清教授。”他說。

    楊文清早已發現教室後麵的陌生人，但大學是自由開放的地方，其他院係的學生過來蹭課或校外人員進來旁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並沒有說什麽。

    但此刻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並不像單純蹭課。

    他的表依舊很溫和，“有什麽事嗎？”

    “早聽說楊教授課講得好，為人也和善，很學生歡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這樣的誇獎並不陌生，楊文清含笑說：“過獎了。”

    周穩彎了彎角，與他短暫地握手，“楊教授，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