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蕪回到珠城時，已經大年初八。

    提前約了鍾點工阿姨，囑咐們幫忙把玫瑰苑的房子打掃一下，順便把床品添置整齊。

    回到家後，屋子已經煥然一新，一束水仙開在青花瓷盆，散著淡淡的幽香。

    簡單洗漱了下，馮蕪蒙頭大睡，醒了就看看電視，了點個外賣，逍遙自在。

    這樣悠悠地過了幾天，元宵節到的時候，林素打電話給，語氣裏帶著哀求，想回家吃頓團圓飯。

    馮蕪思索幾秒，應了。

    林素這個電話，大概是馮厚海指使的。

    他慣要麵子，能讓林素給出這個臺階，已經是極限。

    開車拐進馮宅那條路時，恰好與許星池的車一前一後。

    兩家車|庫隻隔了一堵牆，連車子熄火的聲音都能聽見。

    既然撞上了，不打招呼有些尷尬，馮蕪訕訕喚他：“星池哥，新年好。”

    許星池了車鑰匙，神不明地看著。

    距離他生日，已經過去兩個多月，馮蕪臉上看不見毫過敏的痕跡，已經恢複那副嘟嘟的水靈。

    而又是從何時開始，馮蕪裏的“星池哥哥”，變了“星池哥”。

    一字之差，剝去了所有親昵，隻餘疏離與客氣。

    許星池下顎繃，僵地移開視線，嚨裏低不可聞地：“嗯。”

    “......”這罕見的回應，一時讓馮蕪呆住。

    這些年，許星池要麽對搭不理，要麽冷嘲熱諷，像這樣平靜地回應，從沒有過。

    馮蕪抿抿，衝他點頭，隨後轉往屋走。

    盯著的背影消失，許星池把視線移到馮家院角的合歡樹上。

    他記得，馮蕪小時候最喜歡爬這棵樹，兩家媽媽一個勁的把往淑方向改造，結果每天像個皮猴子一樣，穿著潔白的公主，在院子裏爬上爬下。

    那時候馮蕪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他的。

    許星池閉了閉眼，將記憶從腦中強行鏟掉。

    -

    在馮家吃了頓不鹹不淡的飯，馮厚海依然嚴肅，帶著高高在上、不容反駁的家長威嚴。

    馮蕪安靜地喝湯，時不時應兩句弟弟小力的言語，其餘時間，便默不作聲。

    馮厚海用白帕子手：“店裏幾號開工？”

    馮蕪：“明天。”

    馮厚海：“記得拜神。”

    “嗯。”

    父倆氛圍僵，林素打圓場：“自己住得慣嗎，要不要阿姨給你送飯，幫你打掃打掃衛生。”

    “不用，”馮蕪彎，“我自己住得很好。”

    馮厚海掃一眼：“怎麽，在家住得不好？”

    “......”

    馮厚海：“這種話，在家裏說說就算了，在外麵說出來，別人還以為我跟你阿姨苛待了你！”

    馮蕪把最後一口湯喝下，又從包裏掏出個紅包：“小力，給你的歲錢。”

    小力脆生生的跟道謝。

    馮蕪他腦袋，起：“我先回了，店裏還有些準備工作。”

    “這麽快啊，”林素惴惴不安，“還有燈籠...”

    “不了，”馮蕪態度不遠不近，“在這兒我不了氣。”

    “......”

    不等馮厚海雷霆之怒發作，馮蕪拎著包快速離開。

    直到車子遠離馮宅，行駛在夜幕寂寥的馬路上，馮蕪那口堵住的氣才漸漸鬆了。

    去了甜裏。

    店空，一段時間沒開門，添了些舊沉澱的氣息。

    馮蕪隻開了收銀臺前的一盞燈，慢條斯理為自己磨了杯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闔眼等那陣不適的覺散掉。

    玻璃門一陣鈴鐺響，馮蕪睜眼，猝然看見門被推開一半，傅司九麵不改地進來。

    “看見燈亮，”傅司九波瀾不驚，“以為招賊了。”

    “......”馮蕪角翕，“你公司開工了？”

    傅司九隨手拎了個高腳凳，放在對麵位置，閑閑地坐下：“給我杯咖啡。”

    馮蕪放下杯子，把裝咖啡豆的罐子取出來：“你不跟家人一起過元宵嗎，這算是個大節日呢。”

    “你呢，”傅司九手支下頜，漫不經心，“你家不遠，怎麽不一起過？”

    馮蕪抿抿，把這個話題略過。

    他不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用反問方式，說明跟一樣不想答。

    “對了，”馮蕪垂眼，認真把咖啡豆磨，“還沒恭喜你。”

    “......”傅司九眉骨沉下兩分，不經意的威，“恭喜我什麽。”

    馮蕪：“好事將近啊。”

    傅司九指骨敲敲臺麵，本就不多的耐心直接告罄：“假的，我家姐搞我，我隻是巧跟那的一起回家，這也算？”

    馮蕪抬睫，看著男人發黑的臉：“你生什麽氣？”

    “......”傅司九咬咬腮，氣焰弱了些，“你被設計，你不生氣？”

    有道理。

    馮蕪被說服了，彎出一點諂的笑：“要加和糖嗎？”

    傅司九：“不要。”

    “加一點吧，”馮蕪哄小孩似的，“加點厚椰，沒那麽苦。”

    “......”傅司九穿一切的眼睛盯著，“你在嘲笑我。”

    陳述句，表明肯定。

    馮蕪斂盡表，垂頭倒熱水，一本正經：“你看錯了，你要不要去矯正一下近視。”

    傅司九嗤地笑了，指骨在桌麵敲出兩聲沉悶的聲響，喃道：“小頭。”

    店安靜，一盞頭頂燈映出小小一片暈，七零八落的品在牆壁上投出斑駁邊角。

    不知哪條街道在舞龍燈，喧囂熱鬧聲傳了幾縷進來。

    一杯咖啡喝完，傅司九主端起兩隻空杯：“我去洗。”

    “不用不用，”馮蕪追在後麵，“我來洗。”

    傅司九給了一個眼風：“那我付錢？”

    “......”

    好吧。

    那你去洗。

    趁他洗杯子的功夫，馮蕪把收銀臺的東西整理了下，又將旅遊買回來的貝殼裝飾掛在後麵牆壁。

    作間裏水流嘩嘩，伴著遠街道過節的熱鬧，原本孤一人的寂寥倒是被衝散殆盡。

    咖啡臺餘香未消，馮蕪略微怔忡。

    一個念頭緩緩爬到心頭——

    這還是頭次有人陪坐在這裏喝咖啡。

    人生中的第一次。

    兩人什麽都沒聊，萬家燈火團圓，店一盞暖燈，兩杯咖啡，兩人相對而坐。

    有人陪慢慢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