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林氏「小姐，夫人說午後想在樂香齋見一見您。」林氏院子裡的阿柳對宋稚說。

宋稚正在看書，聞言隻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的手指在書頁上抿了抿，留下一點難以平的褶皺。

說起林氏，宋稚的很複雜，這個娘親這輩子給過最好的好東西，就是這副皮相了。

林氏是個隻知的子，心裡眼裡隻有一個宋令，不然丞相府家的千金，何必的給一個將軍做平妻？

雖然說，的父親也不差。

宋令，堂堂鎮西大將軍怎麼會差呢？

他年從軍，一路從山海中爬上來的，從一個孤兒到現在的大將軍，自然是人傑。

隻可惜，宋令擅長排兵布陣，卻不屑於場之事。娶了林氏，本來是極好的助力，可是他對自己的嶽丈，也就是林丞相那種場老油子的做派非常的不屑一顧。

若非他執意要做一個孤臣，在場人脈一事上從不做經營，又豈會被說棄就棄，說抄家就抄家？

宋稚坐在花園的鞦韆架上，纖細的手指翻過泛黃的書頁。對舊書味道有些敏，所以這些書都是逐月拿去熏過香又曬過。

不遠，逐月和流星正拿著網子撲蝶兒。們是的侍婢，安媽媽又不在了，最近這段時間格外忙些，也有出來玩的時候。

「小姐你瞧！」流星著網兜跑了回來，隻見網兜裡困著一隻寶藍的蝴蝶。

那蝴蝶的極，翅膀尾部還有一抹明黃，哪怕是困在網中，也還在力撲騰著翅膀，想要掙出去。

「賞一會兒，便放了吧。」寶藍倒映在宋稚的瞳孔裡，倒是顯得多了一分莫名的妖嬈。

流星雖覺得好不容易捉來的蝴蝶就這樣放走了，有些可惜。但很聽宋稚的吩咐，宋稚賞夠了，便把蝴蝶放了。

蝴蝶重獲自由，瀟瀟灑灑的飛走了。

流星轉頭去瞧宋稚的時候，隻瞧正著眼去那飛走的蝴蝶。

的眼神好怪，像一潭深深的古井，隻有石子投進去的時候，纔能有一點點的漣漪。

流星隻在府裡幾位年老的媽媽們上，才見過這種眼神。

不過隻片刻，宋稚就眨了眨眼，的眼睫如蝴蝶一般上下錯煽，方纔那種神彷彿隻是流星的錯覺。

……

午睡片刻後，宋稚帶著逐月來到樂香齋。

林氏是個香之人，樂香齋廊下放了個香爐，香煙裊裊升起，香氣甜膩人，並不典雅，反而有些俗。

有兩個人的談笑聲從裡麵傳出來，宋稚一聽，便知道屋裡的人是誰了。

路過香爐時，宋稚不聲的用帕掩了口鼻，輕咳兩聲。

屋裡的三個子一齊看了過來，林氏穿著一赤的子，將脖頸至鎖骨的襯托的無比白，這打扮放在正室夫人上並不莊重，但是今天隻是與兩個小談天說笑而已，倒也不僭越。

宋稚在林氏上依稀看到了自己前世的模樣，林氏看起來比記憶中要更貌幾分。

而宋嫣，宋稚的眼神黯了黯，還是一如既往的，普通。

宋稚偏過頭去，掩住眸中的幾分恨意。

「喲，怎麼咳嗽了？」宋稚一連好幾日都沒來瞧過，林氏心裡頭本來是有些不舒坦的。

「娘親莫擔心，前些天午睡時貪涼沒蓋好被子，不妨事。」一句話代了沒來見林氏的理由，泄了的火，又讓林氏覺得自己對兒關心不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宋稚出一抹恬靜的笑容，又扭頭對坐在右首的宋嫣和宋瑤道：「姐姐們待娘親真是有心，回回都比我來的早。」

真正見到宋嫣時，宋稚倒比想象中要淡定，再怎麼心機深重，再怎麼毒辣，現在也隻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罷了。

宋嫣看起來骨瘦嶙峋的，還沒有一個丫鬟看起來有福氣。

今天穿了一月白西番蓮花樣的子，說句難聽的，看起來就跟孝服似的。

不過從小就做這種病懨懨的打扮，大家看慣了，倒是也沒人說。

宋稚前世還覺得這樣打扮雅緻呢。現在？隻覺得自己瞎了眼。

至於宋瑤，宋稚前世對的印象就不多，的生母是鄭氏的一個婢。自己也像宋嫣的一個影子，一個傀儡，最後聽宋嫣的擺布，嫁了一個與宋刃好的兵部員。

當的倒是正室夫人，隻可惜屋裡實在是熱鬧，足足有十幾個姨太太。

宋瑤明裡暗裡幫著宋嫣給宋稚下了不的絆子，這一世若還是如此，也休怪宋稚不客氣。

「妹妹哪裡的話，我左右閑人一個，還不如陪娘親說說話。」正待宋嫣轉頭正向林氏展現出一個順笑意的時候，宋稚一下朝林氏撲了過去。

「娘親我額頭，稚兒怎麼有些暈乎乎的呢？」現在才十歲，做起這些撒賣癡的行為來，得心應手。

林氏從來都是喜歡這樣的行為，宋稚一向都知道，隻是前世不願意這樣做罷了。

林氏果然心疼了，這個兒不常撒，這樣必定是真難。

了，說不上燙手，但是也不能說不燙。林氏隻好聲對懷裡的小兒說：「那娘親大夫來給稚兒瞧瞧？」

「呀，那不是又要喝苦藥了嗎？」宋稚在林氏懷裡扭了扭，又抬起臉來嘟了嘟，強忍惡寒道：「許是，喝一碗秦媽媽做的荷葉蓮子羹就好了。」

「小饞貓，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在外祖母哪兒喝不夠啊？」林氏颳了刮宋稚小巧而的鼻樑，又出一個思索的表，輕聲道：「秦媽媽，是不錯。」

片刻之後，了宋稚的發頂，「過幾天，就讓秦媽媽來給稚兒做蓮子羹。」

宋嫣看著上首母慈孝的景，淺笑著攥了手裡的帕。

「外祖母院子裡的蓮子羹真的這麼好喝嗎？我卻是沒喝過呢？」

的神真摯，彷彿真是羨慕極了。

宋稚在林氏懷中，頗覺無趣的翻了翻眼皮，用腳趾頭也知道林氏會怎樣回答。

「那下次稚兒去的時候，嫣兒和瑤兒也一起去吧。」

「好呀，」宋嫣頓了頓，又遲疑道：「不知道妹妹會不會介意？」

「介意？」宋稚奇怪的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宋嫣，「娘親，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呀？稚兒為什麼會介意？」

「呃，」宋稚這副無辜的樣子打了宋嫣一個措手不及，「我的意思是，怕妹妹醋了。」

「娘親，姐姐把妹妹想的也太小氣了。」宋稚親昵的把玩著林氏腕子上的那一隻玉鐲，「妹妹的娘親也是姐姐的娘親，外祖母自然也是姐姐的外祖母，為何要醋？」

宋嫣剛才那句話，林氏本來是沒有想那麼多的。

隻是被宋稚這樣一說，弄得林氏也有些不舒服。本來以為這孩子好歹是在自己手底下養大，原來到底是有親疏遠近。

林氏低頭看向宋稚，宋稚像是覺察到林氏的目，抬頭也出一個甜笑來。

『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纔是親兒。』

林氏一向不擅長掩飾自己的心思，心裡想的此刻全在臉上掛著。

宋嫣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時間被宋稚弄得糊塗了，宋稚跟外祖母的極深，在這種事上，一向都是不喜歡宋嫣摻和進來的。

年初的時候，林老夫人送來的一碟金玉糕給宋稚，林氏分了一半給宋嫣。這種小事宋稚都鬧了一回，剛好那天宋令回京敘職，宋稚還被宋令訓斥了一頓。

『怎麼幾天不見，就改了子了？』宋嫣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也掩飾住自己的神，『不會，江山易改，本難移，許是怕林氏再訓斥吧。』

最討厭的就是林氏這裡的參片茶，又苦又甜，噁心的要命。

宋稚也不喜歡，林氏就給換了牛茶。牛茶味道香甜，一掀開蓋子便滿室飄香。

「喲，今天怎麼喝的這般文雅了，平日裡都如牛飲水般的。」林氏看著小兒乖乖喝茶的模樣，有些驚訝。

「娘親又取笑我！」宋稚放下茶杯，又沖林氏皺了皺鼻子撒。

「姐姐怎麼啦？是不是聞著牛茶好香，要喝嗎？」宋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過來，彷彿能直直的到宋嫣心裡去。

「不了，」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不過說也說了，隻能繼續道：「我同娘親一樣，喜歡飲參片茶。」

這句話說的討好，隻是林氏正低頭猜宋稚在自己掌心寫的是什麼字，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宋嫣的這句話。

……

「夫人今天好像很高興。」林氏還留了宋稚用晚膳，準備的全是宋稚吃的。而宋嫣藉口子不爽快，沒有留下。宋瑤那個應聲蟲自然也是跟著走了。

宋稚隻是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回答。

逐月以為宋稚是吃飽了犯困，便不再出言。其實宋稚隻是在想前世的事。宋嫣生母鄭氏，母家不顯，而林府是數一數二的族，與之好百利而無一害。

前世宋嫣也是跟去了外祖母家的，宋稚雖然喜歡宋嫣，但是不喜歡來外祖母家，阻擾不，還被林氏給教訓了一頓，罰抄戒一百遍。

後來，宋稚還因為舅舅送了宋嫣一塊金鑲玉而賭氣，林府也去的了。

可是後來卻被宋嫣用一碗酪就哄好了，真是愚不可及。

宋稚真是快把自己給嫌棄死了。

「小姐留神臺階。」宋稚驟然回神，險些踩空了。

原來已經回到瞭如意閣，前世宋稚是很討厭如意閣這個名字的。

還記得自己是這樣說的：「什麼吉祥如意，俗了！姐姐的冷秋院多好聽啊！」

可是現在覺得這個名字甚好，如意如意，讓一切都如我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