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熱的泉湯中舒舒服服沐浴過,長公主殿下愜意地抻個懶腰,臉上泛出玉的澤,一清爽。
裹了件寬裾廣袖的白纻中單回到寢殿,梅鶴庭已經不在。
宣明珠不關心是他自己離開的還是侍衛清出去的,坐在鏡前,未飾宮妝,僅執螺黛淡掃了蛾眉,長發用一雙扁金簪對挽,點上朱。
梳妝過程中崔嬤嬤一直在旁盯著。
宣明珠對嬤嬤乖巧一笑,將沐浴前著人準備的一套大朱斜衽胡服穿戴整齊。牛皮窄鞶帶往腰枝一勒,笑縱使再溫和,也添出幾分颯爽英氣。
崔嬤嬤看見這副行頭,“可要去上苑跑馬?”
“嬤嬤知我!”宣明珠夸張地挑起大拇哥,“如此天,不可辜負嘛。”
紅齒白韶華面,宛如修仙畫卷里清玉骨的年仙君,連眉間一粒朱砂印,亦是現的。
崔嬤嬤仍舊板著臉孔:“好了?”
宣明珠愈發賣乖,搖搖的袖:“酒早就醒了。嬤嬤,昨夜都怪昭樂不好,嚇著您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崔嬤嬤不怪喝酒,只心疼這孩子把什麼傷心事都藏在心里,平日里嬉笑無事,一場大酒全給勾了出來。
擔心了一夜,今早見到殿下目清湛,笑意璨然,如同煥發新生。
便知殿下這回是真的放下了。
宣明珠點頭向姆保證:“嬤嬤可放心。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殿門拐角的影里,聽見這番對話的男人慢慢蜷起手掌。
這句話,原是他從小到大的行事之則。
他為人務實而重事功,不喜空想追憶無意義的事,失之臂的不會再回念,已經確定的也不就此沉淪。
在他心中,片刻不敢忘記老師的教誨,唯有雙眼永遠注視著高山景行,信近于義,恭近于禮,方能跬步千里慎始求終。
現下倒被用來,與他一刀兩斷。
呵,他了長公主的“往事”。
梅鶴庭覺得這不對。
宣明珠已為他生命中的確定之事,他二人結發七載,義纏早已不可分割。再者,皇家婚姻也沒有草率更改的道理。
歷經那個夢境,梅鶴庭想得更分明。他已省得過往對長公主的關心不夠,從今往后,他自會多留意些的心思,多些時間陪伴他。
想起方才在殿中發生的事,他耳尖還有些發紅,心猶然鼓。
宣明珠對自己多年的意不會一朝消散,日久見人心,總會回心轉意的。
思及此,梅鶴庭心下稍定。
眼下首要去做的……思路清晰的卿大人想起那本中道夭折、沒能送出的《明珠集》,忖思半晌,清矜的眸中現出一抹峰回路轉的亮。
長公主驚喜、好面,他便尋一件難得的禮當眾送,搏歡心一回。
“駕!”
與此同時,明德門外一騎快馬絕塵而來。
這是一匹上京罕見的南疆戰馬,馬頭覆有鐵玄甲,錦障泥銀雕鞍,分外駿。
鞍上的年輕人玉冠青,單手馭韁,雙目璀璨若星,背有一口半人高的窄長雕花檀箱。
他仰面對著樓笑道:“開門!”
樓闕上的城防兵定睛看去,面喜,大開城門。
“快快去稟報陛下,英國公府的言小將軍回來了!”
第12章 原來那麼耀眼
上林苑風和麗,楊柳迷眼,出墻遍是花枝。宣明珠行到馬場這一路,沾染了一脂氣。
馬行低枝,順手折一朵杜鵑簪在鬢邊。
聽得前頭有人聲呼叱,馬蹄揚塵地熱鬧著,放目去,見有兩伙人正熱火朝天地打馬球,立刻揚眉帶笑,快馬趕去。
上苑除卻皇帝春秋游獵時會圍閉警戒,平常不乏皇室中人與公爵子弟場游冶。當朝胡風東漸的影響,風氣開明,場苑中也不乏鮮怒馬的年輕娘子。
正耍到興頭的郎君娘子們,見一騎紅裝由遠而至,初時還不敢認,直到宣明珠勒馬停在眾人面前,單手馭轡,右手揚起短麂鞭,甩了個輕佻至極的空圈。
如同一個暗號,人群中一個穿豆青地騎裝的青年剎那間撲通下馬,顛顛跑上前,不敢置信的著眼睛。
“……老大?您,您過來了!”
此人是廣信侯家的三郎馮真,宣明珠抱手笑道,“好久不見,甚為想念大家。”
抬頭向昔日的友人一一看去,便有半數人利落下馬,抱手見禮。有直呼老大的,有大殿下的,還有口稱阿姊者,不一而足。
一個穿朱紅胡服的冷艷子卻姿未,打馬近前,居高臨下瞧著宣明珠。
“殿下久矣不同我等廝混,今日貴趾踏此地,可是有何指教?”
馬下一個鵝臉柳眉的姑娘忙牽韁攔,“八娘快些下馬,昨日聽聞阿姊與駙馬之事,屬你最不平,不是還嚷著要去教訓梅駙馬一頓嗎,好不容易見到阿姊,怎的耍起渾來?”
宣明珠挑挑眉,果然壞事傳千里,一天的功夫,連他們也聽說了。
不等開口,馬上子沉聲道:“你也知是好不容易才能見一面!這些年……長公主殿下,今日李夢鯨不知好歹了,有句憋在心里許久的話,想問一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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