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禮數
年前就聽說,今年過年,馮舉人要在村裡搭個戲臺,還要請戲班子來唱戲。估著應該就在今天了。
不然,即便其他人都出去串門子了,周氏和夏玉也應該在家的。
薑氏和夏有田都覺得松了一口氣。
兩人急急忙忙把新麥種和新菜籽都拿了出來。
薑氏把新麥種分了分量差不多的兩份,放進了兩個閑置的鹹菜壇子裡,封好了壇口,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壇藏進了壁櫥裡,另一壇塞進了薑氏的嫁妝箱子裡。
藏好了新麥種,薑氏又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舊籃子。
在籃子裡鋪上了兩層碎布頭,又在碎布頭上面,塞了許多稻草,把個籃子裝飾得特別適合放點蛋什麼的。
然後,薑氏把兩種新菜籽,分別用乾淨的麻紙包了起來,還在麻紙外頭,裹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油紙。一連裹了五六層才停手。
薑氏把兩個油紙包放進了籃子裡,又拿了個瓷大碗,倒扣在油紙包上頭,最後將籃子掛在了房梁上。
這一番作,看得夏稻花眼花繚。
見夏稻花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薑氏十分不好意思,笑著對夏稻花解釋道:
“這樣子可以防老鼠”。
夏家人似乎都接了夏稻花仿佛忘了一切,甭管是什麼生活常識,都需要重新學起的模樣,沒人對提出質疑,相反,人人都對很是耐心。
趕了半晌山路,薑氏也有些累了,見夏稻花沒有提出新的疑問,就喊梨花幫忙,安頓幾個孩子洗洗乾淨,睡上一會兒。
夏有田已經燒好了水,喊了孩子們過來洗漱,他自己也拿了個木盆,倒了大半盆熱水來泡腳。泡著泡著,就打起瞌睡來。
薑氏好笑地把夏有田推醒了,拿了布巾幫他乾淨腳,讓他上炕去睡。自己卻仍然不肯休息,還在繼續歸置從娘家帶來的東西。
除了孩子們的棉和新稻種,沈氏和王氏還給他們帶了些吃食。
有紫蘇葉和甜菜醃漬的鹹菜,有照著鮮族人的法子做的辣白菜,還有一大包炸丸子,和一大包拇指長的小黃魚。
因為知道薑氏看重禮數,不是個會吃獨食的,免不了要給婆婆和妯娌送一些,所以王氏特意做了豆腐丸子。
至於丸子,隻讓孩子們在姥姥家吃了個痛快,卻沒舍得給他們帶回來。
薑氏沒發現王氏的小心思。一邊歸置著這些吃食,一邊忍不住慨大嫂對自己的親厚,心裡隻覺得暖融融的。
收拾完了,薑氏覺得眼前都有些發黑。
但都沒敢裳,只和而臥,打了個盹兒。只怕婆婆和妯娌們沒等到自己上門拜訪,就先找上了門來。
這種基本的禮數,薑氏一直很是看重。寧肯自己忙些累些,從來都不肯做錯一步的。
直到掌燈時分,夏家人才紛紛回來。
人群打開院子門的聲響,驚了原本就睡得不怎麼踏實的薑氏,匆匆爬起來,用一點冷水撲了撲臉上的印子,急急地理了理頭髮,確定上的服都妥帖,才打開屋門。
夏家人興地議論著馮舉人遣人搭的那個高高的戲臺,和遠道而來的戲班子。雖然他們基本上聽不懂臺上那些鮮亮麗的角們,咿咿呀呀地到底在唱著什麼,但這一點,毫不影響他們看戲的熱。
北關村真的好久沒有請過戲班子了。
北關村這種破落的邊境小地方,若不是有馮舉人這樣喜歡排場地主,怕是幾十年也不會有機會見識這樣的大場面。
北關鎮是個大鎮,鎮上也經常有大集,有廟會,偶爾也有戲班子來鎮上趕場子。
但對鎮上的人來說,似乎常見的事,對北關村的人來說,卻無比新鮮,有著無法形容的吸引力。
北關村裡,甚至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出過村。
走得最遠的時候,也不過是去一次鎮上,趕一回大集。
薑氏等著外頭喧囂的靜安靜些了,才端著兩個碗,去了公公婆婆的住。
兩個碗裡,一個裝著紫蘇葉、甜菜、辣白菜,另一個裝著油炸豆腐丸子,和香脆、拇指長的小黃魚。
薑氏把碗給周氏:
“我娘和我大嫂給帶回來的,都是柳樹坨子和棒棰島那邊的吃法。我尋思著,這些雖都是家常的東西,吃法卻新鮮,該當先送給爹娘嘗嘗。”
周氏知道薑氏是個不藏私的,欣地點點頭:
“好孩子,你有心了。”
薑氏略坐了坐,便回了屋,略理了理鬢角,就又端著碗,一家一家給另外幾個房頭送過去。
這回,一家隻送了一隻碗,碗裡放了五樣東西,果真是讓他們嘗一嘗。不過把碗裡的東西堆疊起來,擺得高高的,看起來誠意十足。
大房兩口子不知在屋裡說什麼悄悄話,薑氏一敲門,聽到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劉氏一臉不快地開了門,見敲門的是薑氏,臉就更難看了些。
等發現薑氏是來送吃食的,也沒有說什麼客氣話,隻匆匆忙忙堆起了個浮皮潦草的笑臉,接過了那隻碗,就“砰”一聲摔上了門,連屋都沒讓薑氏進。
薑氏吃了一肚子氣,簡直要當面質問一下大嫂是什麼意思。
但是看重禮數的人,別人可以失禮,自己卻做不出來那種事,最終什麼也沒說,腳步重重地回了自己屋裡。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算重新平靜下來,端了碗去了二房。
孫氏素來說話刻薄,但在自家有便宜可佔的時候,往往會變得分外和藹可親。
見到薑氏來送吃食,把薑氏和薑氏的娘家好一頓誇,誇得薑氏的臉都紅了,忍不住掙了二嫂孫氏的手,落荒而逃。
三嫂的態度還算正常,既沒有像大嫂那樣毫不客氣,也沒有像二嫂那樣熱過度,而是恰如其分地客套了兩句。
薑氏很喜歡三嫂這種態度。
雖然知道,三嫂暗地裡有些看不上。
但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三嫂至會把表面功夫,做得讓人挑不出什麼病來。
薑氏只在心裡地歎了一下,就仿佛害怕有什麼人聽見似的,把這個歎,給死死地咽進肚子裡去了。
薑氏敲開了五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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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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