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在人間】

    2001年7月7日。

    農曆五月十七。

    小暑。

    宜開工開市土立券。

    忌婚嫁。

    ·

    早晨的時候就開始下雨，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雨勢略小了些，但卻沒有停。

    金陵市jn區萬家湖中學門口，半條街都已經進了通管製，兩邊路口都警在站崗巡邏。校門口還停了救護車，消防車。兩輛警車也停在馬路對麵。

    校門外兩側，黑的人群裏，是一張張滿懷期和張焦慮的臉龐。

    有的人還撐著傘，有的穿著雨，有的幹脆因為心中焦躁，眼看雨漸小，索就把雨下來拎在手裏。

    難得的是，聚集了這麽多人在校門口兩側，卻居然奇跡般的，沒有人大聲喧嘩。

    偶爾人群裏有人低聲談，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旁邊也會有人立刻提醒。

    而被提醒的人也自認錯誤，小心翼翼的點頭，低了聲音嗓門。

    校門口一個巨大的招牌就掛在牆壁上。

    “高考重地，嚴喧嘩！”

    校門上樓宇間，都掛著一些類似鼓勵口號的標語。

    ·

    鈴聲響起的時候，門外等待的人群裏，很快就掀起了一陣嘩然，從低聲細語飛快的演變了激烈的喧鬧。

    很快，隔離帶被取下，校門也打開，滿滿的，裏麵開始出現了零零散散的考生走出來……之後是越來越多。

    家長們已經擁在了校門口，麻麻，翹首期盼。人群中仔細而焦急的尋找著自家的孩子。

    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了一個問題：“考的怎麽樣？”

    有的孩子躊躇滿誌，誌得意滿。有的孩子懊惱忐忑，焦心惶恐。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

    張林生從考場裏出來的時候，走在最後，磨磨蹭蹭的。很快他就被張父找到並且一把拉到了邊上。

    一個套在塑料袋裏的保溫杯被擰開塞到了他手裏。張父的臉上帶著期盼，還帶著幾分討好的樣子，這個五大三，穿著工作服，袖口還殘留著永遠都清洗不掉的機油痕跡的漢子，其實言拙的很，用力吞了幾口吐沫，卻隻憋出一句“快喝水”來。

    張林生的父親，張鐵軍，今年四十三歲。名字是很有他那個年代人的特征的名字。

    張林生端過杯子，其實有點心中糾結，但還是大口喝了下去。

    保溫杯其實有點氣，水已經不熱，隻留下一餘溫而已。

    “考的……還行，還行。”張林生對父親低聲道。

    張鐵軍仿佛長籲了一口氣，似乎心中千鈞重擔就放下，臉上出一笑容來：“好好！那就好！”

    其實……考的確實不錯。

    有兩道題是突擊複習的時候押對了的。

    雖然績並不好，但是上午這一門考的，應該是超水平發揮了一點。

    張林生默默的把水杯還給父親。

    張鐵軍嘟嘟囔囔的還在盤算著，能不能考上目標學校——張家對浩南哥的要求並不高，目標是一所機電工程專科學院——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學校。

    但對於浩南哥而言，能考上就已經是阿彌陀佛。

    可……

    張林生看著父親滿是期待的臉龐，心中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把心中的那句話了下去，沒說出來。

    他其實想說的是……

    “爸，我不想念了。”

    ·

    南太平洋，英屬尼希爾島。

    當地時間，晚上大約快七點的樣子。

    夜幕之下，一艘漁船緩緩的靠在碼頭上。皮黝黑的船工健步如飛的跳上岸，然後拉著沉重的纜繩開始工作。

    一箱箱魚被端了上去。

    船艙後，甲板的腳落裏，一個穿著帽衫的年緩緩站了起來，正了正後的雙肩包，了服，用力了一下懶腰。

    船長是一個相貌憨厚的家夥，但其實明狡猾的很。

    年下船的時候，遞過去一用橡皮繩紮起來的一小卷鈔票。

    綠油油的，m鈔。

    船長收了起來，然後還遞給了年一張紙條。

    “去老皮埃爾的酒館吧，報我的名字，他會照顧你的。”

    年撇撇角，做了個鬼臉，然後形敏捷的跳下了船。

    碼頭上都充滿了魚腥味，海風吹來，帶著淡淡的鹹氣。

    天幕已經如一片綴滿璀璨寶石的鏡子，籠罩在了頭頂。

    天氣極好，下船之前，聽船長說，最近幾天都會是好天氣。

    ·

    腳踩在了實的地麵上，那種，讓陳諾在片刻之間，居然心中生出了一恍惚來。

    沿著碼頭一路往前麵的山坡上走，來到一半山坡上。

    一塊巖石就在路邊著。

    陳諾走了過去，用腳輕輕踩了踩，然後舉目看了看周圍。

    在這個位置，能看見山坡下海邊的碼頭。

    邊不遠，是一個不大的店鋪，旁邊還有幾個棚子……

    年凝視片刻後，角緩緩的，一一的綻放出了笑意來。

    “我……回來了啊。”

    嗯。

    這裏，就是“上輩子”，閻羅大人最終隕落之地了。

    就是在腳下的這塊巖石上，自己完了最後一煙，和m國總統在電話裏互噴互罵，然後達了最後的易。

    也就是在這個位置，自己和那個cia的家夥一起舉杯喝了香檳。

    也就是在這個位置，自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陳諾在巖石旁站了足足有十分鍾。

    然後，年再次笑了起來。

    笑得開心之極！

    這輩子，這一切，都絕不會再發生了！

    絕不！

    ·

    沿著山坡的路走了幾分鍾，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路邊有兩輛停著的皮卡。

    陳諾走過去，和一個司機談了會兒。

    他的英語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讓司機很是奇怪……分明是個生麵孔。

    幾分鍾後，兩人談好了價格，陳諾遞過去一卷鈔，然後提著背包跳上了皮卡的後麵的貨艙，用力拍了拍車頂。

    皮卡沿著道路一路行駛離去。

    沿著山路，上坡，下坡，拐彎，又穿過了一片開闊的所在。

    島很大，很快在一片小型的盆地上，進了一個規模不算很大的鎮子。

    鎮子是不列顛民時代創建的。

    中心地帶是一個尖頂的教堂，遠遠的就能看見教堂頂上的那個十字架。

    島嶼上的居民其實已經沒有多土著了……原本就不多，民時代的時候先後幾批民者也殺的太狠。

    如今島上的居民，大多數是白人，很多是民時代的後裔，還有很多則是從南跑來的。

    鎮子裏也就不過一兩千人口。

    陳諾在鎮子口下了車，然後憑借著上輩子的記憶走進了鎮子裏。

    一切，都沒變。

    教堂的左側是一個五金工店，然後是一家做船機配件的小店——這兩家店的老板是兄弟兩人。

    鎮子的西口是鎮子上唯一的一家酒館，老板是個皮埃爾的高盧國後裔，記憶中有個大鷹鉤鼻子。

    酒館的後麵是個皮貨店。

    旅館是沒有的，酒館上有幾間客房，談好價錢可以借住。

    不過陳諾走進酒館的時候，並沒有住宿的意圖，隻是走到了櫃臺前，先是打量了一下站在櫃臺後的皮埃爾。

    2001年，這個家夥的腦袋上還沒有禿的太厲害，頭頂還有一層稀薄的頭發。

    臉上的褶子也沒有那麽深。

    嗯，鷹鉤鼻子還是那麽大的。

    “一杯龍舌蘭。”陳諾把雙肩包扔在了腳下，隨意的坐在了高腳凳上。

    皮埃爾看了一眼這個陌生的年，拿起酒杯推了過去，然後拿出酒瓶倒滿。隨手拿起桌上的鹽罐，在酒杯邊緣上抹了一層細細的鹽粒，又麻利的切了一片檸檬，卡在了酒杯上。

    陳諾端起來，著酒杯邊緣的鹽粒，一口喝，然後長吐了口氣，在輕輕抿了抿檸檬。

    “呼！舒服！再來一杯！”陳諾笑了。

    皮埃爾笑了笑。

    ·

    三杯下肚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