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上的新聞播報員水波一樣去,激人心的賽事剪輯重新回來,音樂的浪在星的海洋中激,飛行機人恢複了工作,人聲重新鼎沸。
那隻是一條新聞而已。
宇宙何其之大,聯邦的疆域何其遼闊,幾年之外的小星球上蝴蝶煽翅膀,並不能讓空間站的人們遭遇一場颶風。
基因異變事件吞噬去了一顆星球,可怕、恐懼、同、憐憫,但並不會同。所以有人看見廣場中央那個低頭盯著手中的糖果,形如呆滯的小孩,以為他是個傻子。
楚辭鬆開了手,糖果隨即飄走,像融化在星空裏的雲團。清掃機人“嘀——嘀”響著吸走了他的糖,然後毫無的對他照本宣科了一遍《空間站公共衛生管理辦法》,又“嘀——嘀”的移走。
“他剛才說什麽,”楚辭抬手指了指幕,問西澤爾,“錫林炸了?”
西澤爾緩緩蹲下在他麵前,幾次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能說什麽。起初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想要捂住楚辭的眼睛,這個念頭過後是深深的震驚和憤怒,震驚於朗寧的膽大與妄為,更憤怒於他的武斷和草菅人命。
錫林不過一個三級小星球,一顆粒子炮下去這個星球即使不分崩離析也一定會為死星。哪怕錫林真的發了病毒基因異變事件,要用粒子炮來清理怪也需要慎之又慎,但朗寧就是這麽做了,並且隻是為了殺死一個人。
他本沒有顧忌星球上其他的無辜人,甚至還編造了這樣稽的、荒誕的謊言來欺騙整個聯邦!
那些枉死的人……朗寧怎麽敢……林到底是誰……他的過往到底埋葬著什麽……錫林回不去了……他必須對楚辭食言……
這些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在他腦海裏浮遊,他看著楚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剛才的問題。而楚辭沒什麽表的打開他手腕上的終端,吐字清晰的語音搜索:“粒子炮。”
關於粒子炮的詞條解釋一條一條彈出來投在空中,楚辭很認真的看過去,最後合上終端,低聲道:“我們去吃飯吧。”
“你……”
西澤爾剛說開口,就聽見楚辭道:“老林可能死了。”
他說的如此清晰而用力,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心肺裏費力的嘣出來,沾著鹹腥的沫,原本是熱的,但是說出來後迅速涼了,冷得像石頭,像髒汙的冰塊。明明已經說出來了,卻又哽在頭,堵在心間,上也不去下也不來,作痛著。
“錫林沒有了。”
“我回不去了。”
他沒有哭也沒有笑,甚至是相當平靜的說出這這幾句話,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西澤爾抱住他,咬著牙半響,隻能道:“不要怕,還有我在……”
楚辭的下擱在他肩膀上,很輕的“嗯”了一聲,又道:“我們去吃飯。”
吃飯的過程很尋常,什麽都沒有發生,有個看上去同齡的小男孩送給楚辭一把看上去很奇怪的堅果,楚辭禮貌的說了聲“謝謝”,並把西澤爾給他買的餡餅分給小男孩一個,小男孩的母親大聲的稱讚他“真是個討人喜歡的乖孩子”。
吃過飯回到旅店裏,楚辭站在窗戶跟前半響,似乎在認真的欣賞空間站熱鬧的夜景,某一時刻,他忽然問西澤爾:“你還去卡斯特拉的主星嗎?”
西澤爾驀地意識到,他從在廣場裏開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你怎麽樣”、“我怎麽樣”,而非“我們怎麽樣”。他們明明於同一間屋子,卻好像割裂開來,相距遙遠,而且正在越來越遠。
“你想去嗎?”西澤爾直白的問,“如果你想去我們就去,如果你不想去,我們就去中央星圈。”
楚辭回過頭來,似乎有些詫異:“中央星圈?”
“嗯。”
楚辭眨了眨眼:“我想想。”
西澤爾隻好道:“好。”
楚辭捉弄著一隻爬在建築外壁上的清掃機人,機人飛走了,他來回按了幾次窗戶的開合軸,夜幕霓虹和房間裏的暖燈來回替,仿佛割開了晨昏。窗扇半開著,一條淺白的帶散切在牆壁上,白濛濛的,裏頭細微的塵埃浮遊,楚辭手去抓它們,手掌張開,握,張開,握,握,再握,一直到手背上青筋明顯的凸起——
“楚辭!”西澤爾了一聲,楚辭很慢的轉,垂著眼簾,看不見眼底的緒,他問,“執行總長什麽來著?”
西澤爾莫名的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道:“約翰·朗寧。”
我得想個辦法殺了他。
楚辭這樣想著,慢慢鬆開了手。可是屋子裏所有的燈突然“刷”的滅了下去,不夠幾秒鍾,又毫無征兆的亮了起來,一直待機的通訊晶屏上閃過一道又一道的雪花紋,從窗外路過的清掃機人像失去了力源,在空中卡了一秒鍾,“嗖”的墜落下去。
西澤爾手腕上的終端發出震提示音,似乎不堪重負一般——
是神力!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楚辭,這個時候,楚辭抬起了頭,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大到眼角都要裂開,甚至連眼珠上也出現了細碎的裂紋。他像是看見了什麽極端恐懼邪異的東西,瞳孔猛烈小,一道豎起的菱形,泛起暗金純淨的銳。
“躲開——”
砰!
西澤爾的話和楚辭頭頂的燈板一起炸無數碎片,他想也沒想直接撲了過去,將楚辭護在了懷裏。
有燈板的碎片紮在他後頸上,流浸了襯衫領,猩紅刺目。
楚辭依舊下意識的去捂他的傷口,抹了滿手的跡。半響,他呆呆的拿開了手,指尖上滴落,“吧嗒”一聲,像傷心的眼淚。
“對不起……”他握住手,手心裏染上的都合在了一起。楚辭眨了眨眼,他想哭,但是此時的自己似乎是一條擱淺的魚,沒有半點可以用來流眼淚的水分,他竭力的呼吸著,被曝曬的奪去生命,所剩無幾。
他想去找醫療箱給西澤爾包紮傷口,他卻撥了撥地上的碎片,單膝墊地跪著,按住楚辭的肩膀道:“沒有關係,隻是小傷。”
“那你之前的傷呢?”楚辭問,聲音沙啞的有些不正常。
“都已經好了,”西澤爾抹去他臉上沾上去的小小一滴,像一顆淚痣,“你還小,傷會疼,你又要哭。”
“我不會哭的,”楚辭仰起臉,“老林死了我都沒哭,錫林被他們毀了我也沒有哭……”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說話的聲氣越來越低弱,說到最後一個字,眼淚就順著眼角落下去,藏進了他的頭發裏。
可他還是不肯低頭:“可是我沒有家了……”
“不要怕,”西澤爾的指腹輕輕揩掉他的眼淚,“我還在,我會陪著你。”
“他們死的時候會不會害怕,”楚辭睜大了眼睛,眼珠子一不的盯著某虛空,像一泊安靜的、濃鬱的、盛滿夜的湖,“老林會不會害怕,他會怕死嗎?”
“他更怕的一定是離開你,”西澤爾微微前傾,距離楚辭很近,一片刀刃般的從他們之間切過去,明暗參半,綽綽影影,“他很你。”
“也許我們明天都會死,但是這件事不會因為死亡而改變。”
楚辭鼻音很重的“嗯”了一聲,又嘟囔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帶哲學家……”
西澤爾笑了一下,道:“我們去中央星圈,我會保護好你。”
“我想先去一趟主星,”楚辭低聲道,“老林說希我去一趟的。”
“好。”
隨後西澤爾了服務生上來打掃走燈板碎片,老板非常疑的嘟囔著“該死的老多克竟然敢賣我劣質燈板”之類的話,給楚辭和西澤爾換了房間。
窗戶閉著,繁雜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外,楚辭躺在床上著天花板,忽然開始回想自己前世的時候,仿佛已經隔了一個世紀那麽長,而從錫林離開到現在,也是一個世紀那麽長。
告別老林的時候他以為隻是暫時,離開錫林的時候他也這樣以為,於是今晚,站在中央廣場的幕之下,他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而等到他醒來,他還能看見錫林的天。
我本欲抱師兄歸,豈料抱走了……師尊?燃覺得自己拜楚晚寧為師就是個錯誤。他的師尊實在太像貓,而他則像一隻搖頭擺尾的傻狗。狗和貓是有生殖隔離的,傻狗原本並不想向那隻貓伸出他毛茸茸的爪子。他原本覺得啊,狗就應該和狗在一起,比如他的師兄,漂亮溫馴,像一隻可愛的狐貍犬,他們倆在一起一定很般配。可是死過去又活過來,活了兩輩子,他最後叼回窩裏的,都是那個最初他根本瞧不上眼的,雪白的貓咪師尊。
舊版文案: 陶淮南是個瞎子,遲騁是他撿的烈狗。 陶淮南小時候養過一條狗,死了。 他摸著老狗已經涼了的身體,有些孤獨地呢喃,我怎麼辦呀。 遲騁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蹲著的膝蓋上,跟他說,我是你的狗。 瞎子和丑狗慢慢長大,一個還瞎,一個不丑了。 后來瞎子又沒有狗了。 這篇有一定控度的無論攻控受控都不適合看。小朋友要學會慢慢長大,長大的過程中會做錯事,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