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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香緣》 第25章 訓女

且說王氏回了房,心里還是不安定,急急忙忙命人去收拾林錦亭的行李,當晚就打發他去宋柯家住。

王氏的心腹婆子錢媽媽低聲說:“如今也好,哥兒出去避避,等大房的整治了那小賤蹄子,哥兒再回來也不遲。”

“你再囑咐素,一定要把裳多帶兩套,還有亭哥兒平常喜歡吃的幾樣兒點心,都多包幾包。”王氏大聲吩咐了幾句,聽見外頭丫鬟的應聲,方才松了口氣,靠在貴妃榻上,,“媽媽說的我自然省得。可有這檔子事兒,到底是覺著堵心。”

錢媽媽說:“柯哥兒讀書好,是個好孩子,太太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瞧著他,跟咱們綾姐兒倒是般配,玩笑一句,要是真了親家,倒是親上加親了。”

王氏滿不在乎的擺擺手:“柯兒是不錯,可家道是落魄了,雖然有句俗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綾姐兒打小富貴堆里長起來,邊兒伺候的丫頭都沒過八個,讓我的心肝兒跟著宋家吃苦,我可舍不得。”

錢媽媽嘆口氣,自家主子的眼皮子永遠那麼淺,但凡有秦氏一兩分聰明,這些年也不至于明里暗里吃這麼多虧。“柯哥兒是個上進的,明年要是春闈中了……”

“中了又如何?沒人提攜,沒銀子活,興許連個缺兒都不上。”王氏搖搖頭,“錢媽媽,這事兒別再提了。柯兒是個好孩子,回頭我替他多留意留意別家的小姐,我們家綾姐兒跟他吃不起這個苦。”

錢媽媽說:“既然太太是這個意,我就不說什麼了。只是綾姐兒慢慢大了,倒是有自己的念想,這幾天一直纏著哥哥問柯哥兒的事,整天往臥云院跑,惦著能見柯哥兒,還說要好好學一學針線,給柯哥兒做雙鞋。前兒個我還聽抱怨說在孝期里穿不得鮮艷裳,要打一套時鮮花樣的銀。”

“哎喲我的小祖宗。”王氏差點跳起來,“你說你說,這閨兒子怎的一個讓我省心的都沒有!”

錢媽媽說:“太太稍安勿躁,只是綾姐兒有這個心思,太太要心里有數。”說著不放心的看看王氏。這位主子,做事顛三倒四,不該著急忙慌的時候反倒風風火火,該快些辦的事反倒磨磨唧唧,這些年全賴邊幾個忠仆提點,所以跟王氏說“心中有數”,也不知這王氏心里到底有數沒有。

王氏又去腦袋,命珊瑚給拿一丸清心的藥。藥丸子開蠟,將吞未吞的功夫,林東綾掀開簾子“噌”地跑了進來,四下尋找打量,從廳里找到里屋,又去掀次間的簾子。

王氏正有氣,把半丸藥放進里,含糊問:“你找什麼呢?”

林東綾的子似王氏,風風火火:“奕飛哥哥呢?我剛進院兒的時候就聽丫頭們說奕飛哥哥來了,這會子人呢?”自從聽說幾個堂姐妹宋柯“宋哥哥”之后,心里便不樂意,琢磨著自己要有個與眾不同的稱呼,最好更顯得親近的,于是便直呼宋柯的表字,稱之“奕飛”哥哥。

王氏聽見“奕飛哥哥”這四個字,藥丸子差點卡在嚨里,大聲咳嗽起來,錢媽媽急忙給王氏順氣,看著林東綾說:“宋爺已經走了。”

林東綾嘟著說:“早知道不回去換裳了,沒準兒就見了。”

王氏差點沒背過氣,怒道:“你是大家小姐出,怎能這般沒臉惦記個男人,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林東綾翻了個白眼,嘟嘟囔囔說:“奕飛哥哥又不是外人,我惦記他有什麼不對?”

王氏煩躁得站了起來,走上前在林東綾額上了幾記,咬著牙說:“死丫頭,這話傳出去你還做不做人了?宋柯就算是你表哥,可也是個外男,你們年紀漸漸大了,我已讓亭哥兒搬到外院去住,日后不準你再跟宋柯見面,若是宋柯到府里,不準你再往跟前去!否則我就告訴你爹!”

林東綾大驚,完全沒在意王氏說不準再見宋柯的話,只想到若林錦亭搬到外院,自個兒跟宋柯便再難見面了,不由著急道:“哥哥不是在臥云院住得好好的麼,為什麼要搬?”

錢媽媽道:“哥兒的年紀大了,搬到離園子遠些的地方也是正理。”

林東綾正在氣頭上,倏然瞪圓了一雙眼,指著錢媽媽罵道:“你給我閉!我跟我娘說話,哪有你的余地!”

錢媽媽呆了,王氏怒火上涌,搡了林東綾一把,罵道:“打你的!連你哥哥都恭敬著錢媽媽,你再敢說這樣的話就家法伺候!”看見林東綾穿著簇新的金藍線刺繡的花素緞,里頭的中卻悄悄穿了玫紅,出一痕繡花領子,用白一襯,愈發顯得艷,頭上鑲寶的銀簪銀釵,臉上妖妖嬈嬈用的脂,更是氣不打一來,指著林東綾道:“這還是在你曾祖母的孝里,你瞧瞧你這是什麼打扮?穿紅戴綠,搽胭脂抹,你是要了,說出去別人還不你脊梁骨!”

王氏是慈母心腸,對諸多溺,加之是個子,教導子向來雷聲大雨點小,林東綾忤逆慣了,哪里會怕,王氏方才那番話仿佛對牛彈琴,林東綾只管扯了的袖子著急道:“娘,你怎麼能讓哥哥搬走,他走了,奕飛哥哥怎麼到咱們府里來?”

王氏狠狠的甩開林東綾的手,林東綾仍不死心的拽住,臉上飛起兩片紅云,忍著意說:“娘,奕飛哥哥他……他是極好的,才學品貌,哪一項不是個尖兒,姨母又喜歡我,奕飛哥哥待我也好,我,我……”

“你你你,你什麼你?你是不是想氣死我?”王氏指著林東綾氣得差點說不出話,“我告訴你,宋柯只是你表哥,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趕給我收收!”

林東綾大怒,撒著狠跺腳怒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都嫌棄他家里如今窮了,所以看不上他!你們都是嫌貧富的勢利眼!”

錢媽媽大聲呵斥道:“住口!綾姐兒怎能如此忤逆長輩!”

林東綾冷笑道:“怎的?被我說中了就惱怒了?我萬沒想到,娘竟然也會俗氣這樣,心思只盯在對方家財上。”

王氏給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本就不是口舌凌厲之人,聽了這話,眼淚便掉了下來,正要舉帕子,便聽門口一聲怒喝道:“孽障!你這說得都是什麼混賬話!”接著有個人一陣風似的從門口沖進來,對著林東綾就是一掌,更指著罵道:“再敢這樣丟人現眼,看我不打折你的!”

王氏見來人是林二老爺林長敏,不由大吃一驚,林東綾也怔了,向來最懼怕父親,此刻頓時沒了氣焰,捂著腮幫子呆呆站著,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林長敏瞪著眼,黝黑的臉氣出一層暗紅,罵道:“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做主,你是堂堂千金小姐,竟然上趕著倒去找個男人,傳揚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我還不如打死你個孽障干凈!”說著圓胳膊再打。

林東綾下意識側閃躲,王氏急了,一把抱住林長敏的胳膊,跪著哭道:“老爺保重子,綾姐兒子骨弱,還是別打了罷!”

林長敏一把推開王氏,指著又罵:“還有你,無知蠢婦!你平時就是這麼教導我兒的?比窯子里的頭還沒臉沒皮!”

王氏一口氣窩在嚨里,又嗚嗚哭了起來。林長敏方才在外面吃了酒,回家時在屋外聽到房中靜,在門口站了半晌,前因后果已大致明白了八九分,他本就不喜歡王氏,如今知道這些由頭便更加厭煩,又掄起胳膊“啪”地打了王氏一記,暴呵道:“這就是你娘家的好親戚,好哇,來到我們林家打著秋風,還要拐帶我兒!天殺的小王八蛋,趕明兒個讓他收拾東西滾蛋!”瞪圓了雙眼,指著王氏吼道:“你就是老林家的禍!自從我娶了你,沒有一天安生日子!你再生出幺蛾子,我就休你這混賬娘們下堂!”

王氏又委屈又恨,將頭埋在羅漢床的引枕里,嚎啕大哭起來。林東綾卻已經嚇傻了,方才飛揚跋扈的勁頭一都不見,捂著臉呆呆站在角落里。林長敏鬧了一通,酒醒了大半,他回來不過是取些銀子跟外頭人耍錢,哼一聲進了屋里,徑自從王氏的妝臺屜里取了五兩銀子,臨走時又指著林東綾罵道:“我告訴你,我早已給你相好了人家,是個上等的面姻緣,再讓我知道你有別的心,我就生撕了你!”說完一摔簾子走了。

王氏還伏在床上大哭,錢媽媽勸了幾句,見王氏沒有好轉,便走到林東綾跟前,把拉到角落里,深深嘆了口氣,去拉林東綾捂著腮幫的手:“姐兒讓我看看,打得重不重,若重了,趕上些化瘀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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