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又過了十幾日。
姜梨很快適應了山上的清苦生活,雖然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計,吃也吃不飽,睡的地方溼,還經常欺負,姜梨也很快適應了。
或許是這段日子表現的太安靜順從,尼姑庵的靜安師太還破天荒的來看了一次。
靜安師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聽說曾是大戶人家的夫人,死了丈夫後來山裡削髮爲尼的。
前些日子姜梨因爲寧遠侯世子的婚事,吵著鬧著要回燕京,還差點和靜安師太了手。
靜安師太過來瞧了姜梨一眼,說了些客氣的關心話便離開了,一點東西也沒送。
桐兒叉著腰對著靜安師太離開的背影吐唾沫,道:“呸,摳門老太婆!”
姜梨有些發笑,說:“可比老太婆年輕多了。”
事實上,靜安師太也不過二十來歲,雖然穿著灰撲撲的緇,也掩飾不了窈窕有致的材,模樣更是清麗,就是對待們主僕二人的態度居高臨下了些,神冰冷了些,反倒們纔像是僕人一般。
“年輕有什麼用。”桐兒撇了撇,“都已經在這當尼姑了,還不是隻能青燈古佛一輩子?能吃麼穿花麼?”
“不知道吃不吃,但肯定比你我二人吃得好。穿不穿花,那緇肯定比你我二人厚實。”姜梨道。
“可惡!”桐兒憤憤。
“不僅如此,”姜梨繼續爲解釋,“雖沒有穿戴首飾,卻用了燕京城杏春坊的脂,紅袖樓的銀盒香膏,還用了香秀齋的桂花頭油。”
桐兒張了張,半晌才道:“這也……太花俏了吧!不對,”復又反應過來,雙眼亮晶晶的盯著姜梨,“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姜梨指了指鼻子:“聞到的。”
“奴婢知道是姑娘聞到的,奴婢是想問,姑娘怎麼知道是杏春坊的脂,紅袖樓的銀盒香膏,香秀齋的桂花頭油?”
姜梨想,自然是知道了。剛嫁給沈玉容來到燕京的時候,沈家人嫌棄是桐鄉小縣裡出來的姑娘,幾個妯娌並沈玉容的母親都看不起。怕給沈玉容丟臉,便努力的學習燕京夫人小姐流行的著首飾,一點點糾正鄉音。
學東西曆來都很快,薛懷遠曾說過,若非是個兒,說不準能同薛昭一起,給薛家掙個功名耀門楣來。
這些脂香膏桂花頭油,七年沒有下山的姜二小姐不會知道,卻能準確的分辨出來。
姜梨道:“我自然能聞出來。”
桐兒想了想,倒是順理章的想出了個理由,道:“姑娘定然知道,這些個東西,姑娘從前在姜家的時候日日用,焉有不悉的道理,”說著說著,就憂傷起來,“說起來,姑娘離開姜家也這麼長時間了……”
“桐兒,你想回燕京麼?”姜梨打斷的話。
桐兒瞪大眼睛,立刻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不想!桐兒只想跟著姑娘,姑娘去哪裡桐兒就去哪裡!”
姜梨笑了笑:“無妨,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
桐兒還要說什麼,忽的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嘹亮的吆喝,是個男人的帶笑的聲音,似乎是某種小調,桐兒豎著耳朵聽了一聽,猛地蹦起來,又笑又跳道:“姑娘,是張貨郎來了!張貨郎今年來送東西了!”
姜梨跟著向窗外,笑道:“那就把所有的銅錢都找出來,咱們買糕餅去。”
“所有?”桐兒詫異的回過頭。
“所有。”
等桐兒從屋裡搜刮出所有的銅板,用一個藍布包整個包起來抱在懷裡,才和姜梨一同往廟外走去。
這裡的山太高,旁邊的鶴林寺又香火鼎盛,來人都非富即貴,一般不屑於買貨郎手裡的東西,因此一般貨郎都不願意來做這山裡的生意。張貨郎也是因爲家住在青城山下,平日裡不上來,每年五月到六月一段時間青城山上桃花盛開,不僅是富貴人家,普通百姓也願意來青城山上賞花。人多,貨郎也就挑這個日子來山上賣賣胭脂水頭的小玩意兒。
桐兒和這張貨郎相了,也就約好了每年五月初十這天來這裡買東西。尼姑庵這頭不比鶴林寺熱鬧,對姜梨和桐兒來說,每年也就是這時候能從貨郎手裡買些零兒,這也是唯一的奢侈。
那廟門口果然有個頭戴斗笠的中年男人,穿著短褐麻麻,腰間一白綢帶,黑布鞋,一副挑貨郎的打扮。
姜梨看著有些恍惚。
還沒和沈玉容嫁到燕京來,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薛懷遠剛被調往桐鄉這個窮鄉僻壤,當時的桐鄉什麼都沒有,整個縣的商鋪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薛昭和小小年紀住在這樣的環境,唯一的樂趣就是每月走街串戶的挑貨郎過來,在挑貨郎手裡,他們可以買到新奇的泥人,漂亮的綢帶,甜甜的麥芽糖,還有用來練字的糙筆。
雖然很艱苦,日子卻過得快樂。後來桐鄉在薛懷遠的治理下愈來愈好,後來薛昭也開始準備考武舉,後來嫁到了燕京,後來……沒有後來了。
姜梨垂下眼眸。
張貨郎與們二人也相了,告訴桐兒又長高了,桐兒聞言十分高興。轉頭問姜梨:“姑娘,可想要那些糕餅?”
姜梨這纔看向張貨郎,衝張貨郎笑了一笑,倒惹得張貨郎一愣,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
姜梨把桐兒手裡的布包拿過來,解開,裡面整整齊齊的碼著一串串銅錢。這些個銅錢,都是姜梨和桐兒過去半年納鞋墊湊齊的,加上頭幾年的,揹著靜安師太攢下來的,一共四十串。
“張大叔,”姜梨笑道:“這些銅錢,全都換果子糕餅吧,什麼樣的都行。”
桐兒瞪大眼:“姑娘!”
雖然拿著全部家當,桐兒可不會真的以爲姜梨會將這些銅錢全都花,尼姑庵的人輒剋扣們的柴米,有時候留下錢還能同山裡的孩子換點吃的被子。買零糕餅,也存不了多日子,放不了多久就全壞了,這怎麼使得?
“怎麼?”姜梨仍然笑著,道:“首輔家的小姐,花幾個銅板買糕餅都不行了?那還算什麼千金大小姐?”
桐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題外話------
大梨子:沒錢也要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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