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和申時行從年同窗到現在同僚,幾十年道下來,對於申時行這個人,王錫爵的評價一直是腹黑不失良心,低調藏鋒茫。全本小說網()總之一句話,這家就是一隻千年得道的老狐貍。雖然上不肯服氣,心裡還是得承認申時行這隻老狐貍的道行的確是比自已高了那麼一點,不過也隻是一點點。
王錫爵收起一臉的不耐煩,慢條斯理的呷了一口茶,“申汝墨,你這茶實在香得。你知道我家人口多,你弟妹也這一口,你侄兒侄都喜歡喝……”
申時行麵上不聲,表現落落大方。“申忠,一會再送一罐到王閣老府上。”
“汝墨兄你知道我的,一旦喝慣了,再喝彆的茶就會喝不下去的,要是隻送一罐就彆送了……”一旁的申忠一臉苦笑,王閣老你這是心敲竹杠啊。
茶名雪頂寒翠,產自極北雪原之上。峰頂長年積雪,山路陡峭難行。更因地勢特殊,一年中隻有四個月的時間才得。這茶樹生在峭壁之上,日夜得雪水華滋潤。茶味芬芳寒冽,清香甘醇,遠勝龍井碧螺等世間名茶。
這個茶產得不易,來的更是不易。因為數量稀,除了每年進上後所餘極是稀。申時行府中所有是來自遼東總兵李梁的個人孝敬。李梁除了戰功卓著,還極會做人。逢年過節,朝中大小員,人人有禮。這茶珍貴,除了申時行外自然不了王錫爵一份,隻不過冇有申時行的多就是了。
“一會讓申忠全給你送府上去,行了吧。”申時行痛的挫了挫牙,誰讓自已求著人家了呢,捨不得孩子套不著那啥。
“申汝墨果然是個爽快人。吃人短,拿人手,我吃了你的茶,有什麼事儘管說。”王錫爵樂壞了,不管怎麼說,今天終於如願以償的了這個老狐貍一回。
申時行喜歡和聰明人打道,“我有事拿不定主意,想請元馭兄幫著拿個主意。”王錫爵擺好架式耳恭聽。醞釀下了緒,申時行緩緩開口。
“元馭兄,如今閣四人中,如果冇記錯的話,許國與王家屏都是先皇隆慶朝時仕為。眼下這閣中曆儘三朝的老臣也隻有你我二人了。”
嗯?莫名其妙的提起這個陳芝麻爛穀子做甚?王錫爵一頭霧水。不過他素知申時行說話辦事向來這樣。玄機於混沌,聽著似是而非,中大有文章。
“好好說話!”王錫爵最煩他這一套,喝了一口茶,皺起了眉頭。
“元馭,聖上最近不怎麼上朝了。”申時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使王錫爵送到邊的一口茶愣是冇喝下去。輕輕放下手中茶碗,遲疑片刻道:“上諭上不是說聖躬偶有微疾麼?休息幾天也在理之中。”
申時行淡淡的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萬千。
王錫爵忽然覺不太對勁了。就拿最近幾個月來說,起初萬曆稱病不朝是偶有,後來就變常有,最近這十天半個月,就直接變冇有了!
聯想到剛申時行說隻有他與自已經曆三朝的事,王錫爵醒醐灌頂般忽然醒悟過來!直瞪瞪看著申時行。“你的意思是說,當今聖上也要……象那世宗皇帝?”
申時行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什麼也冇說。
王錫爵頭上冒汗了,聲音不由自主轉低。“不能吧……”上說不能,心裡一點底氣都冇有。俗話說龍生龍生,老鼠的兒子會打。明世宗嘉靖帝天天修道,半輩子冇有正經上過朝。這纔有嚴嵩父子禍朝政幾十年。當今皇上難道要把這優良傳統延襲下來麼?
申時行默默從袖中取出一遞了過去。狐疑接過後隻看了一眼,端坐如山的王錫爵如同紮了屁的球一般猛竄起來。
“起居注!”
所謂的起居注隻一本普通的黃綾麵冊子。可就這麼一本冊子,愣是將這位大明朝從一品大臣,文淵閣大學士,當朝次輔嚇得跳了起來。彷彿手上捧著不是本書,而是一塊燒紅的鐵磚!
這一切的反應是因為這冊子記錄的主人就是當今聖上萬曆皇帝朱翊鈞。為天子,一言一行一舉一,都須加以記錄書,名字起居注。
這本記錄皇帝日常言行的書,申時行、王錫爵這樣級彆的大臣可以定時隨時查閱,一旦發現皇帝有什麼不合適的言行,可以隨時進言,加以鍼砭斧正。
起居注也是記錄皇帝的言行的書,可是多加了一個字,意義就大不相同了。因為這書記錄的是關於皇帝那個方麵的書,比如某年某月某時某刻,皇帝和誰和誰那個什麼什麼的。事關皇上**,誰看了誰倒黴。
手裡托著這塊燒紅鐵磚的王錫爵特彆想罵人!這是人能看的書麼?這讓皇帝知道了起碼也是個抄家流放之罪!就知道這老狐貍不乾賠本的買賣,難怪又送茶又說好話什麼的,原來在這等著自已呢。預到要出事的王錫爵,好心一落千丈。
不過一朝次輔不是白當的,深呼吸三下,鎮定片刻,狠狠道:“這書從那搞來的?”
申時行很佩服這位同誌,都什麼時候了還關心這個。從那搞來的這本書有什麼重要的。“元馭,你看下其中記錄我們再說話。”
“我說我不想看……行麼?”王錫爵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弱弱的問。
“不可以。這書我即然拿出來了,你也看到了,咱們倆就不了乾係了!”黃泥落到裡,不是屎也是死。看也是死,不看也是死,你看不看吧。
被的王錫爵幾乎是含著眼淚的翻開這本書,天知道他有多委曲,有多麼不想看。可是隻翻了幾頁,那一篇篇的記錄讓王錫爵很快的就打起了神。飛速的翻過幾頁後,王錫爵神漸轉嚴肅,口中喃喃自語道:“怎麼全是鄭貴妃!”
“皇上大肆清先張黨,已鬨得朝中混,人人自危。眼下局勢混,這個當口聖上如果真要這樣率隨意,隻怕這天下又要生了。”申時行一臉憂。
為閣理政大臣,申時行與王錫爵可以說比誰都瞭解這個國家到了何等危險的地步,說句難聽的,眼下的大明朝實在是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了。對於申時行的擔憂,王錫爵心有慼慼,默然不語。
“這裡有禮部祠祭司主事盧洪春的奏摺,要說這奏摺來的正是時候,隻是可惜了。”
王錫爵不聲不響接過去,快速的翻看一遍。“平時冇看出來,還真是個人材。還真是可惜了……”兩位首輔惋惜的口氣如出一轍。因為憑他們對當今聖上的瞭解,這封摺子遞上去後那位自負極高的聖上必定惱怒,這個盧洪春的下場堪憂。
“文死節,武儘忠,這是本份。他即然上了這個摺子,也算求仁得仁。我們儘力保全於他便是。”對於申時行的話,王錫爵默然。說保全也隻是保全而已,能保到什麼地步,儘人事聽天命罷了。
王錫爵手自案上拿過那封江東之的摺子,又將手中盧洪春的摺子塞到申時行手中。“明日我與你一同進宮麵聖,這三咬人的瘋狗給我理,那盧洪春就賴你保全了。”
看完皇帝的小黃書的王錫爵餘驚末了,他想快點回家好好睡一覺,纔能有下一步的打算。所以他不想在申時行這地呆下去了,果斷走人。
可惜他想得,申時行讓他敲了那麼個大竹杠,怎能這麼輕易的放他走?
“元馭,依你看皇長子如何?”明人不說暗話,響鼓不用重錘,正要打道回府的王錫爵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眼前這隻老狐貍終於亮出了大尾。
申時行今天他來的最終目絕對不是為了置江東之那三個跳梁小醜!深夜將自已召來,又是送茶葉,又是看黃書,原來在這等著自已呢!
王錫爵真的猜對了申時行的想法。自打鄭貴妃生下皇三子朱長洵,做為萬曆皇帝的老師,憑他對萬曆的瞭解,申時行已經察覺著這個學生想要乾什麼了。
早立國本,是定國家之大計、千秋之基業的大事。本朝規矩,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眼前皇後無子,那麼皇長子朱常絡來當這太子之位理所應當。可是事實上呢?想到最近皇上種種表現,申時行臉沉。如果不早加以製止,大就在眉睫!
對於立太子的事王錫爵不是冇有想法。這幾年陸陸續續有不大臣的奏本,都是要求皇上早立太子的。可皇上的態度一直是暖昧不清,所有奏本一概留中,眾臣無可奈何。
眼下皇帝有三個兒子,二兒子久病不治,已然失去了承繼大寶的可能。皇長子母妃份微賤所累,不萬曆待見人所共知。而皇三子此時年紀還小。依王錫爵之前本意來講,皇位是皇上家的,兒子也是皇上自已的,您立那個,就立那個,與旁人有什麼相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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