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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唐染到唐家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車停在正門,司機剛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就在餘瞥見車外從正門裡走出來的男人時愣了一下。

「唐先生。」他連忙從車上下來。

「嗯。」唐世新點點頭,目複雜地落向車後排，「我來接小染。」

「哦，哦好。」司機聽了顯然有點驚訝，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轉拉開後座的車門,「小染,你……」

那個稱呼到邊尷尬停住，司機臨時改口：「唐先生來接你了。」

坐在車裡的唐染像是堪堪回神,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仰了仰臉。

儘管最漂亮的那雙眼睛是閉著的,但這張和記憶裡小時候的妹妹有七八分相像的臉龐，還是讓唐世新怔了一怔。

多像的一張臉啊……隻是唐世語小時候要比活潑驕矜太多,從沒這麼安靜過。唐世新記得自己那時候還總是抱怨,羨慕別人家淑安靜的妹妹，慨自己的妹妹怎麼就像個混世小魔似的。

如今的兒倒像順著他這個舅舅的意思長出來的，生得明艷而悄然,隻坐在車裡,不必言語作也都出子裡恬然安靜。

如果看得見,那最漂亮的那雙眼睛也該是澄澈剔的吧。

可惜……

想起當年那樁事故,唐世新心裡沉了沉。

他沒讓自己這緒持續太久,免得被人察覺端倪。唐世新很快就調整緒，對車裡的孩溫聲開口：「小染，下車吧,我帶你進去。」

「……」

唐染終於從自己怔忪的思緒裡慢慢回過神。蟬鳴的聲音和燥熱的夏風重新進的知裡。

想起來了。黑暗中那個陌生的聲音就是唐珞淺和共同的父親，唐世新。他曾經是讓在失明不久的驚慌裡獲得唯一一點歡欣的家人，卻也在不久後，親手讓這點歡欣變徹底的失。

唐染低下頭。

在黑暗裡慢慢索到自己的盲杖，把它撐起，然後試探著敲擊到地麵上。

孩自己走下車來，聲音安靜且輕：「謝謝。有障礙或者臺階的時候麻煩告訴我，我會自己小心。」

唐世新微怔。

旁邊的司機一聽唐染這話，就立刻擔憂地看向唐世新，生怕他不悅；但沒想到，唐世新在愣了幾秒以後，非但沒有不高興，甚至還出了點由衷的笑意。

「好，我會提醒你。」

唐世新轉過，刻意地放緩放重步伐，等著個子小小的孩自己敲著盲杖跟在他後。

一邊慢慢走過唐家這修葺過一遍的老宅，他一邊想起自己那個和家裡鬧翻以後出國已經十多年沒有回來的妹妹。

雖然和不太相同，這是個纖弱看起來有點可憐的孩子，但骨子裡那點不容摧折也不會阿諛的驕矜勁兒，到底還是隨了啊……

真好。

唐世新親自帶著唐染在唐家悉了一圈，然後才把人領回主宅的客廳裡。

他原意是和小姑娘坐下來談談心，隻可惜兩人剛到一樓客廳的沙發前坐下來，唐珞淺不知道從誰那兒聽到風聲，從樓上下來了。

唐珞淺站在一樓的樓梯下，皺著眉看了一會兒沙發上那個孩的側影，然後才撇了撇，不滿地走進客廳。

唐染起初並不知道是誰的腳步聲，直到客廳裡的傭人給唐世新和唐染端出紅茶托盤來，見到唐珞淺便問：「珞淺，你要喝點什麼？」

唐珞淺皺著眉，「胡蘿蔔，兌10%的檸檬膏。」

「好。」

這番對話一開始，獨自坐在沙發裡的唐染就辨別出唐珞淺的大概位置，微微繃了形。

唐珞淺回答完徑直走過來，也不說話，直接坐到了唐世新旁的長沙發上。

空氣一時凝結。

過了幾秒，唐珞淺眼睛轉了轉，側過去摟住了唐世新的胳膊：「爸，我昨天看上了卡地亞的一個新款鐲子，好像是限量版的——你送我一隻吧？」

唐世新奇怪地看：「你人給你買了送來不就是了？」

唐珞淺撒著：「不嘛，我就想爸爸你送給我。」

「好好好，送你……」唐世新剛答應完，就察覺出什麼。

沉默兩秒後，他嗔責地瞪了唐珞淺一眼，然後才轉向唐染：「小染，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唐珞淺頓時麵不虞，扭過頭，排斥地看向獨自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孩。

唐染闔著眼，沒有說話。

即便看不到，也猜得到唐珞淺此時該是以如何一副驕傲自得的昂著下的模樣向的。

畢竟在唐珞淺出現之前，被唐世新領著在唐家走過一圈而生出的「自己回家了」的錯覺，是這麼輕易就被和唐世新的幾句話攪碎了——

唐珞淺在做給看，什麼是父親對兒的自然而然的親近、縱容和慈。

也醒悟了，讓產生錯覺的那點來自唐世新的溫度，不過是別人在飽暖之餘，帶著悲天憫人足夠自己的「善心」，居高臨下地施捨出來的一點暖意。

人沒辦法靠虛妄的施捨活下去。

唐染仰起臉，眼角微彎，笑意清淺：「我不缺什麼，謝謝。」

「……」

覺得到孩的難過和疏離，唐世新在心底嘆了口氣。

他雖然心疼唐染，但唐珞淺畢竟是他的獨。如果不是他慣，那唐珞淺顯然也不會是如今這跋扈的大小姐脾。

所以即便此時看出來了，唐世新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免得再讓唐珞淺不高興。

有唐珞淺在，客廳裡的氣氛難免尷尬。正在唐世新憂慮著該怎麼調節氣氛的時候，家裡的傭人走過來。

「唐先生，門外有位年輕的客人來見您。」

唐世新聞言立即起，「那我先去看看。珞淺，妹妹很久沒回家了，你陪說會兒話。」

「知道了。」唐珞淺敷衍地答應下來。

唐世新一走，唐珞淺看向唐染的目更加不遮掩地出厭煩。

起初沒搭理唐染，故意想給點難堪，最好能看唐染出無措的樣子。然而等了好一會兒，唐珞淺自己都等得無聊了，坐在那兒的小姑娘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唐珞淺氣得不輕：「你是啞還是木頭，沒聽見我爸讓你和我說話嗎？」

即便好久不見，唐染依舊知自己這個姐姐的大小姐脾氣，對於唐珞淺說的話也就並不意外。

聽到以後，唐染也隻是朝對方那裡微微抬了抬頭。

「你說吧，我在聽。」

小姑孃的聲音輕輕的，讓人想發脾氣都無從著落。

唐珞淺氣得直咬牙。思來想去，繃腰板起臉，冷冰冰地開口問：「你和駱湛，認識嗎？」

唐染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

幾秒後，小姑娘閉著眼，「我隻認識『駱修』。」

唐珞淺明顯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那你上次去駱家，披的那件外套是哪來的？」

「……」

見唐染不吭聲，唐珞淺不悅地抬了抬下：「你說話呀，我在問你話呢。」

唐染慢慢開口，聲音輕而安靜：「那是我的事。」

唐珞淺一愣，顯然沒想到唐染竟然敢這樣頂撞，呆了好幾秒才冷下臉，「你搞清楚，我纔是唐家的大小姐——你不要以為你回來了就也了唐家的主人了，我和你說話你都敢頂撞我？」

「……」

唐染沒有說話。

唐珞淺以為服了，麵上掠過得，剛準備繼續追問，就聽見孩突然輕聲說：「你不喜歡我、討厭我，把我看小乞丐，我都不怪你。」

唐珞淺怔了下，下意識地冷笑：「你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怪我？」

唐染認真點頭：「我知道。」

唐珞淺更茫然了。

唐染又說：「如果我是你，那我也不會歡迎自己的父親突然多出來的兒。是仇視還是無視都是個人選擇，所以我不怪你。」

唐珞淺莫名地有點心虛，但又覺得自己不開口太丟了唐家大小姐的氣勢，梗起脖子，冷哼了聲：「你知道就好！」

「所以，我不要求你，你也不要要求我。」

「……什麼？」

「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孩聲音仍舊輕和恬然，語氣裡卻沒有一搖或者怯意。認真地說，「外套是我的，和你沒關係。我不想告訴你，那就可以不告訴你。」

「……」

唐珞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此時唐染已經扶著盲杖起，似乎要離開了。

唐珞淺頓時氣極起，「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麼走了！」

孩背對著，輕聲問：「你是我姐姐麼？」

唐珞淺想都沒想：「你做夢！我纔不會——」

「既然你不是我姐姐，那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地說完，重新敲起盲杖，從沙發前離開了。

直到走出兩步去，傻在沙發上的唐珞淺才終於回過神，臉難看地瞪著小姑孃的背影：「那你就趕回你的偏宅，以後都不要讓我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