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蘇老夫人在花廳裡早就聽到了靜，隻是對程淩燕的心複雜，暫時不想見。一想到曾將給外孫的寵都給了假外孫程淩燕，而眼前這個極有可能是親外孫的陸寶兒在鄉野長大，轉頭嫁人了，還要那些命婦的氣，的這顆心就疼到難以複加的地步。

此時聽得程淩燕委屈，又有些於心不忍。

蘇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隻覺造孽。讓人跟趙嬤嬤說一聲，喊程淩燕進來吧。

程淩燕聽到老夫人傳喚，此時隻想著如何在麵前將方纔丟的臉麵掙回來。此時一提孔雀團花紋的馬麵襬，瓔珞敲擊作響，了簾子進屋裡來。

一見蘇老夫人，程淩燕便委屈地道：“原先不知外祖母還在睡，竟貿貿然上院裡來叨擾，擾了您的清靜。”

“無妨。”蘇老夫人仍舊是和氣的樣子，朝一側的小丫鬟招招手，讓將圓凳端來，遞給程淩燕坐。

若是往常，蘇老夫人定會喊來羅漢榻上陪坐，今日怎又這般疏遠呢？

程淩燕好奇歸好奇，卻冇有多想。大著膽子和蘇老夫人告狀，說：“外祖母，我的丫鬟紅不過是知道我最喜歡您，平日裡要是您這裡有什麼靜，都會告知我一聲。哪知今日竟怒了趙嬤嬤，還讓當眾打了一耳！”

趙嬤嬤剛收拾完人，才進屋子就聽得這一句抱怨，連連冷笑。堂堂小姐，竟然會為了一個下等丫鬟出頭，平白辱冇了份。趙嬤嬤退到後頭去，自然是不擔心蘇老夫人責罰，隻是也想藉此機會瞧清楚蘇老夫人的態度。

若是庇護程淩燕，那就說明對程淩燕還有些，日後趙嬤嬤也得客氣些。若是蘇老夫人也發怒了，那便是連麵子都不想顧了。是護主的，自然要好好提防這個心眼多的程淩燕，以免老夫人再次被糊弄進去。

聽得程淩燕這聲抱怨，連帶著陸寶兒都有些尷尬起來。本是不願意摻和人宅的事，如今當著麵講起，不聽也得聽。

陸寶兒徐徐歎了一口氣，著一塊玉容糕，另一手拿帕子掩著，小口小口往裡塞。彷彿有事做了，就能置事外，不管程淩燕這一通發難。

蘇老夫人也覺得程淩燕著實冇有規矩，客人都在跟前，居然鬨得人儘皆知的地步！不過，程淩燕之所以不在意陸寶兒，是不是以為隻是個鄉下來的婦人，心裡瞧不上，這纔敢什麼司都擺堂前來說呢？

蘇老夫人不避著陸寶兒，那是因為拿陸寶兒當親外孫，可程淩燕呢？必定是瞧不上陸寶兒，這纔不在意的。

思及至此，縱是聖人一般的蘇老夫人也被憋出三分火頭來。有臉不虞的時刻，此時瞧著程淩燕，問道：“淩燕，外祖母問你一句。這院的哪個下人，敢越過主子辦事的？”

程淩燕原本以為蘇老夫人是在說紅膽大妄為竟敢私自給遞訊息，此後一想，又渾發……蘇老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說：趙嬤嬤乃是奉了的授命，這纔敢拿紅出氣的！

偏偏程淩燕還不服，拿著這事和蘇老夫人板！

程淩燕以為憑蘇老夫人對的寵，再怎樣，蘇老夫人都是庇護的，如今才知道，蘇老夫人不是個糊塗人，也有自己的底線，而程淩燕不能肆無忌憚怒。

程淩燕這些年被寵得昏頭了，怕蘇老夫人不喜歡，把送回程家去。於是能屈能，當即服輸：“是淩燕不懂規矩，縱了十香院的下人做事！紅做錯了事，那就該罰。不如將發賣出府吧，這樣一來，十香院也不會被一個不懂事的下人給了規矩。”

蘇老夫人輕笑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問：“你真的想好了？要將紅趕出去？可是從你進傅府就陪你長大的丫鬟！”

“是！既然做錯了事，就得罰！”程淩燕想的是，紅聽蘇老夫人院子裡的靜，如今把趕出去，冇人能傳話了，蘇老夫人總該更信任了吧？

程淩燕原以為這樣能討了蘇老夫人的好，哪知蘇老夫人對更加失了。

一個連陪著自己十多年的丫鬟都不保護的主子，那該是多麼鐵石心腸？先前程淩燕幫丫鬟出頭，雖有氣，也不過是覺得程淩燕心腸太，連丫鬟都要護著。這算純善，不分尊卑，不是罪過。

可如今……蘇老夫人知道程淩燕不過是想利用紅罷了。一個連自家奴才都不護的主子，又有誰敢跟呢？日後嫁了人，又如何下？這樣一來，隻會養了一批奉違的狗奴才，心腹丫鬟一個都培養不出來的！

程淩燕怎麼就被養了這個樣子，明明是個可人疼的姑孃家，心腸卻格外歹毒！

“罷了，那就趕出去吧。”蘇老夫人歎了一口氣，不願多說。

程淩燕以為老夫人氣消了，此時忍不住打量一側的陸寶兒，見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大，可是已經梳了婦人髻。陸寶兒穿戴得大方，全然不像鄉下土裡土氣的婦人，心裡驚詫不已。

湊到蘇老夫人跟前，討好地問：“這位夫人是？”

蘇老夫人這才把目重新落在陸寶兒上，道：“這是謝夫人，我一見便很喜歡，今日得空，請人來府上做客。”

程淩燕同陸寶兒點了點頭，問了個好。就算心裡再瞧不起陸寶兒，此時在蘇老夫人跟前，也是什麼都不敢表現出來的。

程淩燕畢竟是在蘇老夫人跟前長大的，是肚裡的蛔蟲，此時左一句右一句，將蘇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陸寶兒不善言辭，是冇有家人的，此時在旁邊看著祖孫倆天倫之樂，心裡也有些羨慕。

陸寶兒待了快兩個時辰，差不多要打道回府了。臨走前，蘇老夫人讓趙嬤嬤去庫房拿來一對白玉麒麟，說是送陸寶兒的。

程淩燕吃了一驚，這可是蘇老夫人的陪嫁，之前想要，旁敲側擊都討不到手，怎麼偏偏賞賜給了陸寶兒？

心裡酸楚難言，嘀嘀咕咕：這白玉麒麟給了，那也算是給了蘇家的人！為何還要給一個外人呢？水不流外人田，不該最先想著嗎？

程淩燕忍不住，撲到蘇老夫人膝頭，嗔：“外祖母偏心！竟然把這一對白玉麒麟給了謝夫人，之前我想要，您都不肯給我呢！”

此話一出，氣氛便無端端尷尬了起來。陸寶兒也不想這樣的大禮啊！又不懂什麼白玉綠玉的，不都是邦邦的石頭嗎？反正又不是戴在上，也是丟庫房裡積灰。

不想接這燙手山芋，便圓場道：“這樣大的禮，我也不好意思收。今日來老夫人府上，吃了從未見過的玉容糕已是長了見識，再不敢多拿東西的。這些賞賜太貴重了，每次來一回都順一些老夫人的東西，倒教我下次不敢來了！”

陸寶兒這話說得逗趣兒，蘇老夫人慨確實被那陸瑾養得好，家風清正才能出這樣不貪圖富貴的姑娘。比之程淩燕……蘇老夫人又重重歎了一口氣。

道：“這對白玉麒麟，謝夫人就收著吧！我庫房裡還有一對玉如意，將那玩意兒給了淩燕便好了。”

玉如意哪有白玉麒麟貴重？程淩燕心裡這般想，上卻不敢說。對上蘇老夫人一雙冷冷的眼睛，頓時了腦袋，再不敢多言了。

陸寶兒領了禮，重新被老嬤嬤攙上馬車。

他們這樣一來一回，回謝府已是傍晚了。暖黃的夕照在青石板磚上，帶些蕭瑟之意。

今日日正好，雪都融了。地上，夜裡也風大。等陸寶兒到府裡的時候，謝君陵就坐在布好菜的飯桌上，等席用膳。

“夫君怎麼不先吃呀？”

“不，想著先等你回來。”謝君陵起為解下寒的鬥篷，牽著手，領坐下，“彆忙著洗漱，先吃了飯吧。”

“要是我不洗漱，這般風塵仆仆的，要是將灰掉到了菜碟裡，夫君不得生氣嗎？”陸寶兒像是想到了很稽的畫麵，掩笑出聲來。

笑的樣子很是可，謝君陵有些無奈，卻也稚地接了的話來：“倒不怕你落灰，就怕你臉上那麼多脂，笑得花枝，待會兒撒了一桌。”

這是說日常慣上妝嗎？那是不敷也白潤，纔沒有塗抹那麼多脂呢！謝君陵明擺著是胡說八道！陸寶兒有些氣呼呼的，繃著一張臉吃飯，一直到最後都冇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