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時節。
梁城今日又下了一場春雨,隻不過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很快,從昨夜子時開始下,到了辰時便已經停下,停下之後便多了許多霧氣,讓這座大周帝都好似穿上了一層輕紗一般,顯得十分朦朧。
長春宮早在卯時便燈火通明,這座大周皇城的中樞宮城,豢養著不的太監宮,而這些太監宮存在的意義便是保證這座宮殿每日平穩運轉,不讓長春宮發生什麼紕,畢竟那位大周皇帝除去每夜不定在某位嬪妃宮中過夜之外,其餘一日景都要在這座長春宮度過,因此這座在這座宮城之中做事的太監宮便需要越發的小心翼翼,卯時之前,幾乎所有太監宮都要離開被窩,來到自己該去的地方,卯時準時點燃長春宮裡的燈火,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位一向以雄才大略和勤政兩點著稱的大周皇帝到底會在什麼時候來到這座長春宮開始他一日的工作。
今日負責點燃書房燈火的是廷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蘇謹,作為廷十二監之首的蘇謹實際上便是在號稱擁有萬餘太監的皇城宦之首,在大周才開國那些年,甚至還有「批紅」之權,隻不過在這近百年來,大周製度越發改才將這相當重要的「批紅」之權收回到自己手裡,可即便如此,整個皇宮廷,除去大周皇帝和一眾和皇家沾親帶故的人等之外,其餘的太監宮都要蘇謹管轄,這位廷掌印太監管理著整座皇城的所有大小瑣碎之事,又深大周皇帝寵幸,便顯得越發的權柄煊赫,隻不過再怎麼煊赫,蘇謹每日必做的事還是去長春宮的書房點燃燈火,靜待大周皇帝駕臨。
蘇謹在卯時出門之時,皇城之中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這位材矮小的掌印太監既不打燈籠,也不撐傘,任憑春雨打雙鬢,隻是雙手攏袖的走在宮牆之中,路途之中遇到不打著燈籠的太監也都不以為意,隻有偶爾幾個藉助燈籠昏暗的燈看清這位掌印太監的太監宮們才會噤如寒蟬,站在宮牆一側,低著頭,老老實實等著這位大宦走過纔敢起腳。
無人敢於這位掌印太監主攀談。
實在是這位在大周皇宮之中二十年,積威深重,人人都知道他的如何,哪裡敢有些其他舉,傳言大周朝刑部前些年新增的一項刑法是將人埋土中,隻出一顆人頭,然後將犯人頭皮劃開,以水銀從人的頭蓋骨澆灌下去,犯人便會渾瘙難耐,往上爬時便皮分離,從而一人皮落,便是出自這位大宦的手筆。
雖說隻是傳言,但宮卻無一人想去印證此事是否當真。
隻不過要是真有人認真看著這位掌印太監的麵相的話,其實便會覺著他實在生的極為和善,哪裡有半點窮凶極惡之。
作為當今大周天子最寵幸的宮中之人,點燃書房燈火這件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他上,實際上這大周皇宮歷任掌印太監對於此事都是親力親為,因此宮中纔有若要天子近臣,須得進書房的說法。
蘇謹走進書房之前,在書房外的玉石階站立片刻,之後才緩緩推開那道門,走進書房。
將袖中的火摺子拿出將書房的燈點燃之後,蘇謹緩步走出書房,這期間,他沒有多看一眼書房的佈置,關上門之後,蘇謹便在書房外靜候那位大周皇帝。
半刻鐘之中,視線中便果然出現了一襲玄黑袍子,隨意梳了個髮髻的中年男人來到書房門口,看了一眼彎腰等候的蘇謹,也不急著走進書房,隻是看著遠一片昏暗的天,這位大周皇帝笑著開口道:「蘇掌印,今日宮中可有什麼新鮮事?」
現如今不過是卯時,這天都尚未清明,哪裡會有什麼新鮮事,這番話若是其他人問起來,自然註定得不到這位掌印太監的回答,可現如今,這位在掌印太監隻是輕聲說道:「懷寧宮那邊,麗妃要了一個才宮不久的小太監過去,據老奴得到的訊息,那個小太監在凈房那邊塞了銀子,其實並未凈。」
一句話不用說完,但出來的東西便已經足夠。
歷朝歷代,皇城之中的大事小事都不會,那些醃攢事更是常見得很。
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皺了皺眉頭,「麗妃打掖幽庭,至於那個小太監,你看看有沒有點本事,若是尚能一用,便發往邊塞,至於凈房,是哪一個奴才做的便斬哪一個就是,不要牽連他人。」
三言兩語便已經將這一件皇家醜事理的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忽然問道:「麗妃是哪一家的兒來著?」
蘇謹低聲說道:「梁城楊家,麗妃的弟弟正好便是吏部侍郎楊長運。」
中年男人蹙眉說道:「楊長運倒是個極有才幹的年輕人,攤上了這麼個姐姐倒是有些可憐,蘇謹,天亮之後你出宮一趟,去楊家,將朕今日對於此事的置告訴他們,其他的不必多說,若是之後楊家有人進宮求,便將麗妃逐出宮去,若是沒有,便不必來告訴朕了。」
蘇謹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隻不過這位掌印太監就要離去的時候,穿了一玄黑袍子的大周天子又開口發問道:「昨日安公主出宮去了,去見誰了?」
蘇謹那張滿是壑的老臉上忽然出一抹苦笑,有些無奈的說道:「公主殿下從小便是這個子,古靈怪的,出宮之後便把大侍衛甩掉了,老奴實在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昨日去了何。」
大周天子打趣道:「若不是你將那丫頭從小慣壞了,能如此肆意妄為?」
蘇謹低著頭,輕聲道:「老奴可不敢如此。」
大周天子推開書房房門之前囑咐道:「對了,等會若是安那丫頭來了,你可得替朕攔住。」
蘇謹苦笑說道:「老奴等會兒可是要出宮去楊家的,如何能為陛下擋下公主殿下?」
大周天子搖搖頭,好似有些氣憤,隻不過他隨後便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弓著子看著這位大周朝的皇帝陛下走進書房,復而關上書房的木門,這位在宮中待過了至五十年,為掌印太監也有了二十年的蘇謹倒是一直看著這位大周天子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為了這座大周朝的君主的,因此對於他的子知曉的極為清楚,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站在書房外,蘇謹約能夠看著大周天子的低頭伏案的影,蘇謹麵無表,大周朝恐怕沒有人能比這位更累,也無人能比他肩上的擔子更重。
蘇謹在書房外站立約莫兩刻鐘,等來了兩個中年太監之後,才點點頭,離去之前不忘囑咐道:「陛下審批摺子之時,除去公主殿下,其餘人等不可放進去。」
兩位麵容普通的中年太監點頭應是,「蘇掌印放心,奴婢知曉的。」
蘇謹不再說什麼話,徑直轉離去,要去廷理出宮一事,大周朝對於太監出宮一事管控的極嚴,即便是他蘇謹現如今已經是十二監之首,宮中宦第一人,又有皇帝陛下的口諭,可若是要出宮一樣要向廷報備,若是私自出宮,下場一樣慘重。
書房。
那位大周天子看著自己麵前堆積如小山的奏摺,了腦袋,雖說一向以勤政兩字被朝野知,可看著這些奏摺,他也一樣有些頭疼。
隻不過這位大周天子隻是嘆口氣之後便從最上麵開始拿起奏摺翻閱,隻不過要不了多時,這位大周天子的裡便開始吐出一些諸如「混賬」「白癡」的字眼,聲音之大,傳出書房外不知道多遠。
很明顯守在書房外的兩個太監對此場景都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因此都是麵無表,不為所。
很快,書房裡的皇帝陛下開始唸叨有些人的名字,兩人便默默開始去記到底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名字能夠被陛下唸叨次數最多,數到最後,兩位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
得,今日又是那位辛太康老大人的名字被皇帝陛下提起的次數最多。
對於那位現如今的戶部尚書,掌管著國庫銀錢的老大人,每逢皇帝陛下要用銀錢時便總是出來唱反調,說是積財不易,又說國庫錢糧不多,反正便不讓皇帝陛下那麼輕易便把國庫裡的錢糧拿出,就算是要拿,也是極力將花銷降到最小,因此百其實私下裡都說這位老大人是一不拔,可老大人對此毫不以為意,甚至以此為樂。
而這位大周天子,雖說是時常惱怒這位老大人,可也知曉有這樣一位戶部尚書纔是國之大幸,因此從未起過半點罷黜那位老大人的心思,甚至老大人的多次請辭,都被大周天子駁回,因此這朝堂上纔有家戶部和家偃師的說法。
前者便是說的這位辛太康老大人,而後者自然便是某些朝中大臣對於謝家開得無傷大雅的玩笑了。
而此時,書房,那位大周天子正翻開一本邊疆奏摺,上麵字數不多,邊軍的大老肚子裡的墨水不多,自然不像朝堂上的文臣一般,寫篇奏摺都能文采翩翩。
寥寥幾語說盡一切該說的。
那位謝應趕赴邊疆之後,第一戰便力斬南魏國萬餘鐵騎,己方纔戰損區區一千餘人而已。
大周天子合上奏摺之後,開懷大笑,「好一個謝家寶樹,果然是不負朕對你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