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鴿白湯
當著胖娘孃的麵,說娘娘胖。
素錦心尖尖都在發抖,冷汗一波一波地往外冒。
這麼久了,長樂宮闔宮上下沒人敢給淑妃進言,“我的娘娘誒!您吃點!您看您都胖什麼樣兒了啊!”“您還有六七個月的時間能胖啊!”
誰敢進言?
誰敢當著人的麵兒說胖?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你主子...
含釧這一問,素錦不敢答,不僅不敢答,還厲荏地開口嗆道,“胡說什麼!圓什麼圓!潤什麼潤!娘娘懷龍胎,辛苦勞累,瞧著比往常還瘦削了許多!”
含釧不知該擺什麼表。
姐姐誒。
您這作有個學名,“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有個語,“指鹿為馬”,還有句俚語,“著鼻子騙眼睛”。
含釧突然覺得自個兒賊有學問了。
素錦朝遞眼,含釧忙應景地慌低頭,作出一副驚惶失言的模樣。
含釧看不見淑妃的表,素錦看得見,看見淑妃角抿住後緩緩張開,語聲仍是的,“使說的一點不錯。本宮這次上後,胃口特別開。之前懷老八時,吐了五個月,一點東西也吃不下。這回不知怎的,酸的也吃,辣的也吃。太醫說,倒是見,卻也沒明說哪裡不好。”
素錦向含釧。
到素錦的眼風,含釧這才重新抬頭,麵肅穆,“敢勞請素錦姑姑,將正中的那盅湯遞過來給婢看看。”
桌子正中放著一盞掐金雙耳藥膳盅,含釧揭開蓋子,一鮮香撲鼻而來,這盅湯熬得清澈見底,表麵的油都被盡數打走,一整隻鴿肚皮朝天躺在中間。
含釧拿出隨帶著的小銀勺,舀了一小勺,輕輕嗅了嗅,想了想又抿了一小口。
素錦看著含釧的表越發凝重,急上心頭,又生生住,眼神隨侍的丫頭封了門窗,這才開口,“這湯是皇後孃娘賞下來的飲食嬤嬤熬的,可是有毒?”素錦越想越心驚,有些毒是銀針查不出來的!比如銀杏芽的,又比如活化瘀的藏紅花!一個要人命,一個墮人胎!
這兩個嬤嬤可是使了快一個月了!
龔皇後賞下來的人,不用就是失禮!長樂宮隻能著頭皮用小廚房的飯菜,淑妃娘娘也說了,龔皇後不蠢不癡不傻,既然坦坦地賞了嬤嬤下來,便不會著人住錯——更何況,二皇子大有可為,八皇子剛剛開蒙,龔皇後也犯不著。
這纔敢用的啊!
素錦看著含釧又抿了一小口,也不敢催,隻見含釧將銀勺放下後又跪在了地上,方急切出聲,“你且說啊!”
含釧沉片刻,方道,“這道鴿白湯,熬得很好,鴿而不爛,藥膳的味道藏在味裡,既滋補又不至於人聞著犯惡心。湯燉得又清又香,隻放了幾粒鹽提味,便再無他,燉這鍋湯的人,手藝不在白師傅之下。”
素錦和淑妃聽得雲裡霧裡。
都是好,那何必跪地?
含釧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話鋒一轉,“這碗湯,無毒無害,若是脾胃虛寒之人長期食用,必定益匪淺。因其中的五味藥膳,白、炒麥芽、金、焦三仙,都是健脾開胃的好藥。”
含釧說著頓了頓,抬起頭來,“喝一日兩日,倒也無妨。可若是日日喝,日日補,人開了胃,便時時會,了便想進食。縱然淑妃娘娘知道要剋製自律,卻也不自覺地多進——往日吃一碗飯便飽了,如今要吃第二碗;往日吃三餐即可,如今零、點心、晌午的進補都不算正經吃飯。”
含釧說得委婉,素錦卻聽得分明。
氣從口來。
喂豬呢!?
是在喂豬呢?
把淑妃娘娘喂胖,喂得聖人見淑妃就膩味?
是...這飲食嬤嬤倒是沒下毒,可這比下毒還狠!
毒發不過三刻鐘,若淑妃胖起來,那可真就是斷了後路,磨人刀了!就算產下胎兒後,淑妃漸漸瘦下來,這需要付出多強的毅力?付出多時間?付出多心?生完這胎,淑妃已經快三十了,不年輕了!
素錦能想到,淑妃自然能想到,雙眸微微瞇起,聲音有點冷,“本宮喝了這麼許多天,倒沒喝出這小小一碗湯,裡麵竟藏著這樣大的乾坤。”
含釧再道,“五味藥膳,各有其味。若搭配得當,這湯便吃不出毫的藥膳味,隻有鴿子的清甜。”
含釧看了眼桌上布的菜,麵依舊凝重,“除卻這湯,桌上的佈菜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膳食的學問,在於搭配。
菜做得好的廚子,萬裡有百,會配菜懂平衡的廚子,百裡有十。
膳房的人,別的不說,葷素搭配、冷熱平衡,溫與熱、平與燥,一眼便知。
含釧挨個兒點名,“今兒個的早膳,主食是雲鬆糕和雜蔬蕎麥麵。但淑妃娘娘必定會選白漂亮的雲鬆糕,吃了雲鬆糕,口中因鬆子仁厚重的油脂而發膩。淑妃娘娘此時會想,吃什麼解膩呢?”
素錦和淑妃跟著含釧的眼神在桌上走。
“自然會選跟前放著的醋泡海蜇,海蜇無妨,隻是海蜇掛油,鮮的海蜇要先在花生油中浸泡片刻,再用醋拌開才會香。”
含釧笑了笑,“用過酸香的海蜇,淑妃娘娘再喝一口鹹香的鴨粥,鴨粥講究原油煎,鴨皮帶著的板油先剔下來熱鍋香,再將鴨宰得細細碎碎的,將就這半鍋鴨油炒,最後倒水倒米,慢慢熬開。”
淑妃想了想剛剛用膳的順序。
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含釧最後才說道,“桌上有一個空碟,婢子猜測,淑妃娘娘應當是喝完一盅鴨粥後,將碟子裡的瓜吃完了。”
淑妃發愣。
說起吃食,含釧沒在怕的,疏朗地笑了笑,趁熱打鐵道“雲鬆糕含有鬆子油脂,屬高油;醋泡海蜇含有花生油的油脂,屬高油;鴨粥含有鴨板油的油脂,屬高油...”
含釧目灼灼地看向淑妃,“那盤瓜,甜而綿,其中所含的糖水比一勺黃砂糖還多!高油高糖,娘娘如何能不潤?娘娘腹中的胎兒,將漸漸長大,甚至會比別的胎兒都大!這自然是好事!”
“可胎兒過大,一則難以生產,二則...”含釧看向淑妃的腹部,“二則,母親肚皮上,難免會留下,因胎兒過大撐開麵板的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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