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溪城到申城的車程約兩個小時, 雲峴和姜迎決定週五下午開車過去,到申城正好吃飯歇一晚。
姜迎早上上班前把小行李箱擱在了雲邊,這周事不多, 提早一個小時走, 下樓的時候雲峴還是在老位置等。
沒等他按喇叭示意, 姜迎自己走到車邊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週末周邊遊的還多, 今天高架上會有點堵, 先吃點東西墊墊。”雲峴從後座拿過一個紙袋子遞給姜迎,裡面裝著一塊三明治和一杯榨好的橙。
“謝謝。”姜迎接過,拿出三明治拆開包裝紙, 兩片鬆吐司夾著番茄、蛋和火片,咬了一小口, 問:“是你自己做的嗎?”
“嗯。”雲峴指了指紙袋, “還有杯橙, 加了一點糖,不會太酸。”
“謝謝啊。”姜迎掉邊的沙拉醬, 抿了一口橙,酸甜適中,清爽解膩。
姜迎是真了,幾口解決了三明治,橙也被喝了一大半。
臨近黃昏, 天漸漸暗下來, 高架上車輛平穩前行。
看還要一個多小時, 姜迎從包裡拿出iPad和筆, 打開繪圖app。
偶爾無聊會畫點簡筆畫打發時間, 姜迎練地勾勒線條取上,沒一會兒畫布上就多了幾個可的形象。
但凡開始做一件事就會全心投, 雲峴看在畫畫,替打開了車頂的照明燈。
長髮被綁一個馬尾,低著頭,頰邊的碎髮遮擋住側臉,偏又生出幾分無關風月的。車廂裡很安靜,只有Applepencil時不時擊屏幕發出的細小聲響。
雲峴不住好奇,往手上瞥了一眼。
捕捉到屏幕上的畫作,他覺得有些悉,想起什麼,雲峴問:“你微信裡經常發的表包,也是自己畫的?”
姜迎嗯了一聲:“無聊的時候畫著玩玩的,投稿到微信還多人在用。”
雲峴回想了一下,最經常用的有兩套——一套“老闆爲何要那樣”,一套“社畜的oneday”。
想到那個Q版小人坐在電腦後流著麪條淚,雙手忙碌敲打鍵盤的樣子,雲峴翹起角。
姜迎經常給他發這個表包,一發他就知道,姜迎的意思是今天要加班,記得給留塊芝士蛋糕。
“可的。”雲峴笑著評價。
“我大學的時候還接過單子,給自己賺了不生活費呢。”姜迎畫完最後一筆,點擊保存,卻沒有退出繪圖件。另建了畫布,腦海裡有了構思,下筆的時候格外順暢。
雲峴聽著有些小嘚瑟的語氣,角笑意更盛。
姜迎一邊畫,一邊繼續說:“其實要是沒遇到我老闆,我應該會做個自由畫手吧。”
雲峴問:“你的夢想嗎?”
姜迎搖搖頭:“倒也不算,就覺得畫畫很有意思。高中那會兒因爲符晨的事,我就有點孤僻,還自卑。算起來改變我的,一個是沈暄,一個是我......”
姜迎頓了頓,語速極快地把那兩個字帶過:“一個是我前任,還有就是畫畫了。我大學那會兒會在微博po我畫的圖,有小一萬,們老是喊我太太,算給我建立了很大自信。”
雲峴皺了皺眉,問:“太太?”
“啊......”姜迎這才意識到和雲峴雖然同爲90後,但90和95之間依舊隔著代,耐心地爲他解釋:“太太就是一種稱呼,比大大還要厲害一點的意思。我畫的是同人圖,就會有原著來關注我。”
雲峴聽完科普,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這些小孩的腦,但還是覺得很有意思,他接著問:“那同人圖......是一種格式嗎?”
“嗯......”姜迎思考了幾秒,儘量用他能理解的詞句解釋:“同人圖就是,如果你特別喜歡一部作品,比如漫畫、電影、小說,你可以據自己的喜好對裡面的人或場景進行加工和繪製,是原著基礎上的衍生作品。”
雲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半晌又自嘲道:“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老年人?”
姜迎趕忙否認:“怎麼會?你不瞭解這些很正常啊,像我也不懂什麼C語言什麼編程,而且你還會手衝呢。”
這個詞語有歧義,話說出口姜迎才意識到不妥。
尷尬的沉默在車流淌了幾秒,姜迎乾咳了聲,找補道:“我是說,手衝咖啡。”
雲峴再也憋不住,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抵在脣邊低低笑了起來。
男人的聲線悅耳清朗,笑起來更是自帶蘇,他很這樣笑,眉眼彎彎,眼下的小痣一一。
姜迎一邊爲自己無意中說了葷話而赧,一邊又爲他的笑聲怦然心,耳朵尖尖都泛起了紅。
雲峴笑了好一會,笑聲停了,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收不住,他回到剛剛的話題,問:“那爲什麼後來又選擇做遊戲策劃?”
姜迎說:“我們老闆建議的,他說他看了我的作品,也許讓我進組我能幹得穩穩當當,因爲那本就是我擅長的領域,但那也意味著我很多想法就會被埋沒。”
雲峴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他其實是我的伯樂,面試完他和我聊天,他說我有很多非常好的構思,我的畫工可以是加分項,但是我的頭腦纔是我施展才華的武,比起,我更應該去策劃組。我那個時候也纔剛剛畢業,真的很幸運能遇到他,其實我也去一些大公司面試過,但還是決定和《小世界》一起出發一起長,我覺得這更有意義。”
大概是說的口了,姜迎從紙袋裡拿出橙,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提到這些經歷,姜迎來了興致,繪聲繪地繼續分:“我老闆你應該認識吧,我上次看你們倆還聊過。”
雲峴點點頭,爲不讓自己和李至誠被姜迎歸於一個微信分組,他面無表道:“也不是很。”
“他這個人脾氣不好,又晴不定。但是他業務能力確實沒的說,懂技,會營銷,還有創意。雖然我老吐槽他,但我還是很尊敬他的。”
姜迎偏頭看了雲峴一眼,放緩了語調:“不過我其實最佩服你,我聽新說,你以前在網絡公司做總監?月薪就夠我幹一年的了。”
雲峴稍稍走神了一瞬,謙虛地答:“沒這麼誇張,剛進公司的時候和你差不多,整天加班,也是社畜。”
姜迎轉著手裡的筆,角掛著笑:“雖然我老抱怨加班辛苦,但是每次看到玩家的評論,我還是很開心的,特別有就。”
雲峴嗯了一聲:“能從工作中得到樂趣是件很好的事。”
他能到姜迎聊起這些的時候心裡的喜歡和熱忱,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閃著。
其實反倒是他羨慕——有熱併爲之鬥的事,對生活和未來抱有期待,充沛,年輕而鮮活。
這都是他不曾擁有的。
那看似平順的生活裡,他最大的不過是“活著真無聊”。
他可以努力拼命地去獲取某樣東西,卻從來沒有野心和願——一切只是因爲有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你要怎樣、你應該怎樣。
他扮演著孝順的兒子、的兄長、優秀的學生、盡職的員工,是人羣之中的佼佼者。
表面上鮮亮麗,人人稱羨,但云峴知道,他永遠是庸庸衆生中的一員,悶頭向前,路過一個又一個節點,回頭看時卻發現沒有什麼值得記憶。
“視死如歸,消磨時”,這曾經被雲峴視爲人生的全部意義。
他掀起脣角,意味深長地說:“你老闆遇到你纔是幸運。”
到了一個服務區,雲峴打轉方向盤拐了進去。停車熄火,他偏頭看向姜迎,又專注於畫上,毫不爲外界的變走神。
這個孩好像總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像一盒五彩繽紛的混合糖果,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酸是甜。
雲峴想起姜迎的朋友圈,那裡記錄著熱鬧的人生。
去過許多城市,攀過巖、蹦過極、潛過水,打卡過六個遊樂園的過山車。
突發奇想要學板,第一個禮拜就摔了滿的傷。
想去看日出結果睡過了頭,於是乾脆更改計劃欣賞了一場橘的落日餘暉,也就是現在的微信頭像。
也分過有趣的夢境,夢裡居住在熱氣球上,終日遨遊於天際,路過花田大海和森林,說“希今年有機會去坐一次熱氣球!!!”,又在評論裡寫下“剛剛去搜了一圈,算了當我沒說,這也太貴了,我繼續睡覺吧,做夢是免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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