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看得出來，那是疼的，難的，難了還不肯服，不喊疼……這人也是該。

邵鈞歪著頭說：“這事兒既然跟我有關，我理，你要是冤枉，我給你說法。”

有人冒他的名義算計人，邵鈞心裡也撮火著。

羅強不屑地說：“你理？哼……”

邵鈞眼裡浮出一自負：“信不過我？你覺著這裡有我理不了的事兒？你覺著我罩不住你們七班的人？”

“就憑你？”羅強那時候冷冷地說，“老子這麼多年道兒上混，從來不用別人罩……老子凡事靠自己，別人，一個都靠不住。”

邵鈞接口道：“，我也跟你把話說明白嘍。你現在渾都他媽傷著呢，你也甭逞能，別死撐，難的是你自個兒，我放你出來，找大夫給你看傷，你能不能老實？！”

羅強死盯著他。

邵鈞瞪起眼：“能不能老實？我放你出來，你再砸人，你就是不給我面兒，讓我難做。”

“除了我，以後沒人給你喂饅頭，你自己看著辦！”

邵鈞威脅道……

羅強那天還是向饅頭屈服了。

邵鈞跟一大隊的幾個隊長、管教說了半天，才把羅強放出來。

邵三爺因為那個份，說話還比較有分量，別人不好駁他的面兒，但是他畢竟不是頭兒，不能一言堂。

他再見著羅強，是在清河監獄醫院的病房裡，羅強上蓋著白床單，床單下出來的部分，都是斑斑駁駁的傷，新傷摞著舊傷……

大夫說，這人肋骨折了兩，肋骨折著竟然還在鐵籠子裡關了兩天，真能熬，簡直是個瘋子。

邵鈞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順手遞了一趟尿壺。

羅強用威懾的眼神把邵鈞出屋，老子他媽的不用你遞尿壺，不許看我撒尿，真討厭！

大夫提著尿壺出來，說，這人有些尿，很疼，大概是讓警的，電擊傷著腎了。

邵鈞那晚回到監區，一晚上沒消停，把一大隊各個寢室翻了個遍……

大夥平時習慣了每天早上瞧見咱邵三爺扭著小腰，提著警，歪戴著帽子，樂呵呵的，吊兒郎當的樣兒。

犯人們從來沒見過邵鈞這麼怒，冷著臉，著火，一間屋一間屋地查，問，誰知道，誰看見了，到底他媽的誰幹的？

！……

關鍵時候啥也問不出來，發紙筆讓匿名揭發也沒用，沒人看見那個低帽簷兒的

“協管”是誰，那人在出事兒的晚上迅速就溜了，哪還能讓人抓現形？

邵鈞氣壞了，明的眼神掃過七班每一個人，眼盯著班長老盛盯了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陌監區長：“二哥你個衰人，你咋就變傻了呢！”

二哥緩緩地拎起黑布鞋：“都是邵小三兒那小壞蛋，給老子喂饅頭，老子腦袋都饅頭了，整天想著吃三饅頭！”

陌監區長【做婦聯調解狀：“這次是三饅頭不對，沒照顧好二哥。”

二哥斜眼瞪：“老子不用他照顧！不許看我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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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立威...

第十三章立威

後來，邵鈞專門把老盛去辦公室，談話談了很久。

老盛當然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不承認。

但是邵鈞覺著自己沒懷疑錯，畢竟是幹警察的，悉牢號裡的門路，他心裡有數，他只是永遠慢了一步，抓不到證據！

邵鈞給老盛遞了一兒好煙，手指撥弄煙盒：“鄭克盛，人是在你眼皮底下給弄出去，給黑了，你是七班班長，你明白我意思……這事兒就是最後一回，別給我整第二回。”

老盛還想扯別的事兒狡辯，邵鈞說：“那天來探監那個人，咱們有錄像的，要不然我調外邊兒的公安來，查查那人是什麼人，現在在哪？你以前道上的兄弟，咱們一個個請進來喝個茶，聊聊？”

老盛不說話了。

他有涉黑案底，他怕查。

邵鈞打了一棒子，再給一甜棗：“你也老人兒了，在咱們這兒待了八年，你頂多還有三年，就出去了，何必呢？你惹那二九四幹啥？多掙幾個工分，全須全尾地早點兒出去，你老婆還家等你呢，你想想哪個值？”

老盛埋頭狠了好幾口煙，最後說：“邵警，我沒想給您添麻煩，這回對不住您了，可是真不關您的事兒。您管監獄裡的事兒，但是您管不了道上的事兒。”

邵鈞直視對方的眼：“我還就管了。”

羅強在醫院養了一陣子，一方面傷得確實不輕，另一方面是邵鈞不想讓人這麼快就回監區，怕再惹是非。

邵鈞心裡像是讓一線兒牽著，趁著歇假日，往醫院跑了好幾趟，在病房門外、樓道裡，遠遠地張。

他看見羅強從病房裡溜達出來，手扶著牆，慢慢地往洗手間走。

羅強走了一會兒，停住，側過頭哼道：“甭跟著了，送饅頭啊？”

邵鈞鬱悶地咬著牙，從後拎出五六一大袋子零食……

邵鈞發覺自己忒麼的也是賤，罩著這人，這人領嗎？

平時幫識的犯人從外邊兒帶些東西，買些東西，聊聊家常，關照一下，是管教份之事，可哪個也沒像這個，邵三爺覺著自己在對方面前就跟個催吧兒似的！

可他心裡多多有點兒過不去，二九四是在他管理的隊伍裡讓人黑了，還跟他不開關系，他口口聲聲說

“我給你說法”，可是這事兒最終還是要不了了之，在牢號裡吃頓虧挨頓打，誰沒經曆過？

從來就沒說法。

邵鈞上並沒有對二九四坦誠，我認為你遭遇的這個事兒，背後約莫是誰誰搞的鬼，但是他在背後也沒閑著。

有人趁他不在，把他手底下的人給黑了，邵三爺能甘心？能讓你們著玩兒？

邵鈞花了一整天十幾個小時，研究出事那天監區的監控錄像，眼睛都熬紅了，把幾幀最關鍵的視頻一個格一個格地分析，某個遮臉的協管怎麼也找不出來，只能分揀出探監室裡那個帶刺青的頭。

邵鈞心裡憋了一口惡氣，就好像二九四折掉的那兩肋骨是在自己橫隔上，噴在他臉上的那口沫子燒了他的眼。

他越過監區長，直接找了自己識的公安哥們兒。那個頭也是當地派出所掛了號的人，劣跡斑斑，迅速就給抓了。

找不到買兇故意傷人的證據，邵鈞也不含糊，直接待給他哥們兒：丫不承認？

，就這小子，敢算計三爺爺的人，不管用什麼理由，把丫的在看守所裡給我關半年，半年甭他媽想出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邵鈞的脾氣是這樣兒，誰也別惹他。小時候，誰惹他他就哭，哭得驚天地翻江倒海，誰把他最寶貝的玩弄壞了弄丟了他能哭咧著嚎著扯著誰的跟人玩兒命，死寧著呢。

現在不哭了，他直接跟人玩兒命。

那天，在監獄醫院的病房裡，特別逗。

邵鈞跟個大爺似的，斜靠在病床一頭，橫刀立馬地坐著，從兜子裡往外拋零食。

羅強也跟個大爺似的，歪在病床另一頭，一包一包地拆零食，悶頭吃東西的靜兒，像撕咬獵的豹……

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臭貧。

邵鈞嘲笑：“噯，噯，骨頭，骨頭都吞進去了，還有呢，咱不至於的！”

羅強角聳：“每天都有啊？”

邵鈞：“你以為你啥人啊，還每天都有你的？”

羅強：“你說我啥人？”

邵鈞：“還忒麼逞強，肋骨都快穿到肺裡了，啦呼呼的，你不疼啊？不難啊？”

羅強：“都沒見過吧？”

邵鈞噴他：“大爺的，你整天有啥可牛的？”

羅強囂張地說：“就是你大爺，牛慣了。”

邵鈞收起扯淡的表，說：“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羅強冷冷地：“知道就好。”

邵鈞問：“你大名兒啥？”

羅強眼底出嘲笑的模樣兒：“你有本事查啊。”

邵鈞心想，你說你這人倔不倔呢？

咋這麼犟呢！你直截了當痛快告兒我，不就清楚了嗎！

可是在羅強心裡，我自己給你報名報姓，老子結著你、求著你認識我？

那能顯出老子在江湖上排號響亮、拔份兒、名氣頂大嗎！

邵鈞說：“這事兒也是我們的人理不當，管理不夠嚴讓人鑽了空子，你也太魯，沒你那麼暴的，武警都來了你聰明著還不老實蹲下你還反抗？我告兒你，武警不歸我們管，他們要是撒開歡來收拾你，監區長來了都攔不住，你明白嗎？……這次就算過去了，甭想了，養好傷，我給你重新調個監，回去老實改造。”

邵鈞覺著，以他往常對待犯人的經驗，他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在在理，恩威並用，英明神武，這人應該會領他這個。

羅強卻說：“邵警，你知道老子是啥人……過得去過不去，你說了算嗎？”

羅強讓人黑了，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這人能善罷甘休？

能服？

他要是被黑怕了，認栽了，他就不是道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羅強。

****

羅強的傷養得差不多，被醫院打包送回監區。

邵鈞打了報告，把這人從七班調到新犯班暫住。新犯班都是新來的人，還沒在監獄裡混油，比較老實。

二九四跟新犯關一屋，邵鈞放心。

周建明只要不跟鄭克盛關在一起，就沒機會打擊報複，邵鈞是這麼合計的。

但是有一樣兒，這個人既然傷好了，還得繼續上工，每周的一至五，跟其他大部分犯人統一待遇，在廠房幹活兒，掙工錢和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