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燈是很亮的白熾燈,打在季斐臉上卻顯出一種潤澤來，他的皮很白，卻不是脂的那種白，是一種類似水的很輕薄很乾淨的白,讓人一看就覺得舒服。他的臉還是那麼瘦，眼睛一如既往的大而亮，卻比往日更多出幾分神采來。

那種神采,顧朗茳第一次見他時也曾見過。

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期與嚮往，是一種永不褪的神。

今天,終於又重新回到了他眼裡。

兩個人默默看著對方,都不說話，卻都不覺得尷尬。良久，季斐眨了眨眼睛,翻了個，手枕著腦袋，著屋頂，“這兒真好，四面牆都刷的白白的，還有吊扇，有廁所......我以前沒想過可以來這樣一個地方讀書。”

“世界這麼大，總會有我們想不到的，但我保證，季斐，從此以後發生在你上的那些想不到的事，每一件都是好的，絕不會讓你難過。”

季斐笑了，眼睛裡像含了，“你怎麼永遠那麼自信，這世上就沒有讓你覺得害怕的事麼？”

顧朗茳沉默了會兒，眉宇間顯出一種鄭重來，“有，但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季斐偏了偏腦袋，沒聽懂。但他沒打算追問，?“我知道，其實我能來章建，你至出了一半力，學校的事我不知道，可我爸媽那兒你一早就去說了吧，不然他們不會答應的那麼爽快。”

顧朗茳沒說話，算是默認。

“其實你不去跟他們說也沒關係，我這個人......其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我現在十五了，出去打過工，自己賺過錢，知道一個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顧朗茳心裡驀的生出一種張來，手去握他的手，結果位置不對沒握到，季斐哎了一聲，“你抓我腳幹嘛？”

顧朗茳道，“你以後別說，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季斐把頭側過來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親媽沒死前家裡就我一個小孩，我那時雖然年紀小卻記得很清楚，我爸喜歡我的，他也像現在抱小弟那樣抱過我，用鬍子在我臉上蹭，我幫他他第二天就給我買糖吃，我其實他的......但現在我不他了，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也再也不會他了，你明白嗎？”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有一種很冷漠的決絕，跟他平時的乖巧聽話判若兩人，顧朗茳的心猛然震了震，手了，“你放心，我不會那樣。”

季斐卻皺了眉，“你怎麼掐我腳呀？”顧朗茳這才發現自己抓他手沒抓住，一直抓著他腳呢。

發現了也不放開，順手了，“腳怎麼也這麼白呀，還溜溜的，就是瘦了點。”

季斐見他站在梯子上，沒敢踢他，撇了撇，“你放開，我要睡了。”

顧朗茳這回聽話了，拿被子幫他罩住，“那你睡，明天咱們一起去......”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踢門聲。

季斐坐起來，“應該是昨天見的那個同學回來了，門從裡面鎖了，我去幫他開......”

“你睡你的。”顧朗茳把他按回去，自己坐回牀上慢騰騰地披外套，穿鞋。

門外的人已經不耐煩了，“他媽的開門！”

“這裡沒你媽，只有你爸。”

門外的人靜了靜，“顧朗茳？”

顧朗茳哼一聲，本不答理。

季斐輕輕敲了敲牀沿，“別爲難他了，去開門吧。”大晚上鬧大家都辛苦，傳到宿管那去還得挨批。

顧朗茳應聲好，這才慢吞吞去開門，一開門就樂了，“喲，去哪狗去了？”

門外的人一服弄的皺的，上頭還沾了不泥點子，那人臉僵了僵，走進來，看了看季斐，又看了看多出來的一個牀鋪，挑了挑眉，嗤笑地看著顧朗茳，“怎麼，怕我欺負他，過來陪睡？我說顧朗茳，你不會是那個吧。”

“哪個？”顧朗茳看著對面那人，眼裡閃過一，“你想說我是gay，跟你是同道中人？”

對面那人一震，有些震驚地看著他，但很快就冷了臉，“你查我？”

顧朗茳挑眉，“沒這功夫，我猜對了？”

那人冷哼一聲，眼惡意地掃了掃上鋪的季斐，“你搬過來又怎樣，還能陪他去上課？”

顧朗茳雙手抱，“不好意思，以後咱就是一個班的了，同學，我會多關照你的。”

那人這回真驚了驚，深深看了顧朗茳一眼，轉倒牀上，踢了鞋子，矇頭就睡。

顧朗茳擔心之前那聲gay讓季斐心裡不舒服，轉準備安他幾句，結果一愣，好傢伙，已經矇頭睡了！只剩那小小白白的腳丫子還在外面。顧朗茳笑著搖了搖頭，他倒沒想到季斐還有這習慣，爬到梯子上幫他蓋好被子，想了想，還是去櫃子裡拿了雙兔絨的厚子給他套上，又把被角好，這才放心去睡了。

熄了燈，宿舍裡一片黑，季斐把頭從被子裡出來，耳朵尖都紅了。

早上是八點半上課，季斐習慣早起，六點來鍾就醒了，怕吵醒別人，窩在被子裡用手電筒照著英語書背單詞。

沒一會兒宿舍的燈就亮了，顧朗茳起來上廁所，季斐連忙倒頭裝睡。顧朗茳也沒發現他，從廁所出來直接倒牀上就睡了，只是忘了關燈。

季斐想了想，把手電筒給關了，趴在牀上靜靜地背。

中途另外一個同學醒了，被刺的瞇了瞇眼，朝上鋪瞅了一眼，又朝下鋪瞅了一眼，暗罵了一聲，倒沒說什麼，被子一拉，罩著頭繼續睡。

大概背了一個小時單詞，季斐把頭埋進枕頭，把鬧鐘調到一刻鐘之後。他從初中住宿就這樣，早上早起窩被子裡看一個小時書，再倒回牀上瞇十五分鐘，這樣神會更好一些，覺像中途沒有看書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不過一刻鐘，再醒過來的時候顧朗茳已經起來了，正刷牙呢。

季斐趕從牀上爬下來去洗漱臺那裡刷牙，左看右看沒找著自己牙刷，杯子上倒橫了把別人的，牙膏都好了。他把牙刷拿起來，疑地看看顧朗茳，“這誰的？”

“你的呀”，顧朗茳把里的泡沫吐乾淨了，“不好意思啊季斐，你那把不小心讓我衝下水道去了，你將就著用我這把吧，新的，保證沒用過。”

季斐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我還佔了便宜呢。”他拿起牙刷往里送，刷了一會兒心想，不知道這牙刷用什麼做的，怎麼覺都是的，刷著牙齒都不出了。

等他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另一人還沒起來，季斐走的時候沒忍住，拉了拉他的被子，“你起來吧，第一天別遲到了。”

顧朗茳連忙拉著他往外走，“別管他。”心裡有些不平，他都沒過他起牀。

第一天上課，季斐顯得很興，走路上左看右看的，路上好幾個學生耳朵裡塞了耳機在聽英語，季斐羨慕的，以前在縣一中的時候也有人買復讀機練英語，不過一個班也就那麼一兩個，大家都新奇的，不像這裡，很多人都有。

耳朵裡突然被塞了個涼涼的邦邦的東西，季斐嚇了一跳，一，原來是耳機，長線連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長方形盒子。

“你也有這個？”季斐顯得很興，“有英語磁帶麼？”

顧朗茳按了開關，耳朵裡立即傳來了標準的英式英語，正是高一下學期的課文，季斐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去了，幾乎是豎著耳朵聽，有點張的樣子，好像生怕錯過了什麼似的。

顧朗茳看著不由好笑，都說學生怕學習，就沒見過學的這麼樂呵的。他也不打擾他，把復讀機開著放進書包裡，一隻手牽著他往食堂走。

季斐聽了一路，到食堂的時候還是顧朗茳幫他把耳機取下來的，“先吃東西，你看想吃什麼。”

因爲還早，排隊的人不多，季斐很輕易可以看到前邊可供選擇的餐點，有包子、饅頭、花捲、燒麥，看著都好吃的。

季斐小聲道，“那也是饅頭嗎？怎麼還有這種？”他以前吃的饅頭都是白的，沒見這些花花樣式。

顧朗茳順著他的目過去，解釋道，“黃的是玉米饅頭，像泥一樣的那種是蕎麥的。你往右邊那塊看看，還有紅豆粥、黑米粥之類的，還有一種捲餅，你看看怎麼樣。”

季斐往右邊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各種粥，還有那種捲餅，皮薄薄的，裡頭放了土豆、蛋、火、黃瓜，塗了辣椒，一看就很好吃，一看也很貴。季斐收回目，從兜裡掏了錢出來，“我吃白饅頭。”

顧朗茳看他一眼，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看到前頭那個舀粥的沒？他是個勤工儉學的學生，我認識他，你把錢給我，我幫你多弄點好吃的。”

季斐想了想，“不用了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就不要麻煩別人了。

顧朗茳直接把他那三錢給拿了，“你回去坐著繼續聽英語去，我排隊。”

這回季斐點了頭，捧著復讀機樂呵呵地走了。

沒一會兒顧朗茳端著早餐過來了，季斐嚇了一跳，“你吃的了這麼多？”

“還有你呀。”顧朗茳拿了兩個燒麥一個玉米饅頭還有半個捲餅給季斐，又推了份粥過去，“試試看，不好吃以後我讓人給你從校外帶。”

季斐抿了抿脣，嚥了咽口水，“三錢買的了這麼多？”顧朗茳剛張，他突然說，“哎，算了，花你的錢還要你編理由騙我吃，這樣更不好。”說著拿著捲餅津津有味吃起來。

顧朗茳一愣，忍不住笑起來，他的腦袋，“怎麼就這麼聰明呀。”

突然有人他們，“顧朗茳，季斐？”

這學校認識顧朗茳的多，可季斐剛來，認識他的一個指頭都數的出來，一擡頭，王蔚跟顧朗茳他新班主任也就是季斐他班主任一起走過來了。

顧朗茳了鼻子，心想，王老師，您這是有多捨不得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