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妃氣得臉都漲紅了,事都鬧到了這個地步,也容不得退了。
深吸一口氣,振振有詞地又道:“皇后娘娘,你既然知道律法高于一切,就該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規矩禮數不可廢。”
“這里是外廷,皇上在此,娘娘有什麼資格在此狂言?”
番句話等于是在斥責沈千塵后宮干政了,聽得刑部尚書等人倒吸了一口氣。
他們忍不住就去打量帝后的神,卻見顧玦連眉梢都沒一下,徑自飲茶,似乎本沒聽到。
沈千塵不怒反笑,甚至于,的笑容還深了三分,眼眸微瞇,好似一朵艷奪目的玫瑰倏然綻放。
每個人都知道玫瑰是帶刺的。
“太妃都能說,我為什麼不能說?”沈千塵反問道。
沒再給楊太妃說話的機會,直接下令道:“帶下去,先杖三十再來說話。”
沈千塵在笑,顧玦也依舊在笑,從頭到尾他都是用寵溺的眼神看著沈千塵。
刑部尚書等三位大人忍不住在心里慨:新帝對皇后實在是太縱容了。
兩個錦衛一點也不客氣地鉗制住了楊太妃,強勢地把人往殿外拖去。
“放開我!放開我……”楊太妃一邊掙扎,一邊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那點力氣在錦衛跟前本就不夠看,三兩下就被人拖出了華蓋殿。
大理寺卿想了想,還是試著為楊太妃求道:“皇上,靖郡王太妃也是宗室一員,杖責三十是否太重?臣不如先問詢一下到底有何冤。”
大齊律例規定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是為了防止無端刁民惡意上訪,只要楊太妃證明自己事出有因,那麼免除杖責也算合理。
顧玦淡淡地把方才沈千塵說的一句話重復了一遍:“律法大于一切。”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眼角了一下。說穿了,律法與理到底孰輕孰重,也就是當權者一句話的事。
顧玦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虧你還是大理寺卿,掌刑獄案件審理,位九卿之列,你對律法的敬畏竟然還比不上皇后。”
大理寺卿:“……”
話說到了這份上,大理寺卿也只能識趣地作揖道:“是臣失言,謝皇上提點。”
既然新帝有心給楊太妃也個教訓,那麼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胳膊扭不過大,也沒法再勸了。
顧玦從高高的座上看著下方的大理寺卿、刑部尚書與左都史,直到此刻,才算真正地進正題:“既然靖郡王太妃告狀,那麼朕自然會好好審,給一個代。”
三位大人干地贊了句“皇上英明”,心里約有了種直覺,今夜還有的鬧騰呢。
“裴霖曄,”接著,顧玦又吩咐裴霖曄道,“讓錦衛去外面四個舉子進來旁聽。”
裴霖曄立刻領命而去。
接下來,華蓋殿就靜了起來。
殿外夜如水,只聽一下下的杖責聲以及楊太妃凄厲的慘聲此起彼伏地傳了過來,還夾著錦衛干的報數聲:“三、四、五……”
大理寺卿等三位大人全都不說話,默默地垂首站在一列等著。
他們大理寺、刑部以及都察院都時常接犯人,杖責什麼的也是見怪不怪,只是在這黑燈瞎火的夜晚,聽到子的尖聲還是讓人有些心里發憷,覺像是有鬼要來索命似的。
這里最愜意的人大概就是顧玦與沈千塵了,兩人自得其樂地喝茶茶,吃吃點心,仿佛外面的慘聲不過是助興的竹聲似的。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當三十數完后,殿外就陷一片死寂,夜風習習,偶爾吹燈火通明的華蓋殿中。
大理寺卿心里幾乎懷疑起楊太妃是不是被那三十大板打得丟了命。
就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中,裴霖曄以及幾個錦衛帶著四個舉子進了殿。
這四人從年紀、相貌、氣質到著打扮各不相同,彼此之間也很生疏,似乎是素不相識的。
四個舉子站到了正殿中央,局促張地對著顧玦作揖行禮:“參見皇上。”
為讀書人,每個人都夢想過有朝一日可以通過會試,再進宮參加殿試,金榜題名,有機會為朝廷、為天子效力。
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第一次進宮,第一次面圣,竟然會是在現在這種況下,誰也沒敢抬頭去看龍椅上的新帝,生怕自己的舉止不妥。
“平。”
一道清冷平和的男音自前方響起,青年的聲音很年輕,很清澈,有著上位者特有的沉穩、堅定。
站在最右側的宣舉人覺得這個聲音聽著很耳,他確信他在哪里聽過。
沒錯,而且就是在最近。
宣舉人與另外三個舉子同時直起了,其他三人依舊垂首不敢看顧玦,唯有宣舉人大著膽子朝顧玦的方向瞟了過去。
他本來只打算看一眼的,但是,當他的目對上一張俊非凡的面龐時,呆住了。
那個相貌宛如謫仙的青年太眼了,尤其宣舉人在一個時辰前才剛見過對方,對方的上也還穿著之前在茗芳茶樓里時的那一襲青蓮胡服。
還有,連此刻坐在青年旁那名芳華正茂的子也錯不了……
是他們!
宣舉人子劇烈地一,先是震驚,隨即是驚喜。
他今夜在茗芳茶樓里偶遇的這對年輕夫婦竟然是帝后!
這一瞬,他的耳邊不由想起了青年在茶樓里說的那些話:“……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怦!怦!怦!
他的心臟越跳越快,仿佛快要從心口跳出來了,心里的各種覺最后凝聚為一種名為崇敬的緒。
忽然間,他就對這位新帝更有信心了;
忽然間,他就明白他為什麼會被錦衛挑中出現在這里了,明明他本就沒在請愿書上留名。
他咬了牙關,心里知道利害,所以哪怕認出了顧玦,也什麼都沒說。
宣舉人那短短一瞬間的神變化沒逃過顧玦的眼睛,顧玦對著他含笑點了下頭。
其他舉子們得見圣容,也都不敢隨意開口說話。
顧玦把玩著今天沈千塵剛送他的禮,也就是那把折扇,隨意地扇了兩下折扇,開門見山地說道:“剛剛,朕看到了你們上的請愿書,知道各位在為了靖郡王太妃請愿,所以,就讓你們也過來聽審。”
“大齊律有云,凡敲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你們為舉人,寒窗苦讀多年,也都是學富五車之輩,不會不知吧。”
“律法不一定合理,可以修改,卻不可輕易豁免犯法之人,否則就不能以儆效尤。”
說穿了,律法是為了對維持秩序,是用以威嚇世人,讓世人不敢犯律法,如此國家才能安穩。
除了宣舉人外的另外三個舉子們都有在請愿書上留名,此刻被顧玦說得十分慚愧。確實,若是人人犯法后,都來求求赦免,那律法何用?!
其中一個四十出頭、面貌斯文的舉子大著膽子說道:“學生謝皇上指點,益匪淺,定銘記于心。”
說話間,一個高大的錦衛進來了,他的后兩個侍抬著一個擔架,病怏怏的楊太妃就躺在擔架上,頭發凌,臉慘白,眼眶紅通通的,微微的。
就像是一朵快要謝了的殘花又經了一番風吹雨打,眼看著就要從枝頭墜落了。
三十杖打下去可不輕,楊太妃此時本就起不了,無力地臥在擔架上,當擔架落地時,倒了一口冷氣,子一,似乎是到了傷。
那高大的錦衛對著顧玦抱拳稟道:“皇上,楊太妃已經廷杖三十,太醫已經給太妃瞧過,也上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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