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樓心底疑問又冒了出來。
他見過征戰數十年的將領,見過為民謀福的好,他們或忠肝義膽,或大公無私,可再如何大義凜然,亦有一己之所求,薄若幽一子,聰慧靈秀,卻選擇了最艱難的行當,若無所求,便當真為聖賢了。
“可還說過彆的?”
霍危樓又問了一句,福公公搖頭,“那倒冇有,老奴想著,過幾日咱們便要去州了,便也不曾多問,隻是有些替發愁,自己也不知想過冇有。”
世道子多艱,若堅持做仵作,當真難尋個好夫君。
霍危樓不知在想什麼,一時冇做聲,而很快,祠堂到了。
積雪開化,祠堂火場四周已是一片泥濘,衙差並府中護衛小廝皆在忙碌,幾個繡使在旁督察,見霍危樓來了,守在此地的繡使迎上來。
霍危樓問:“如何?”
繡使沉聲道:“很慢,且很多木料被焚燒殆儘,其餘書冊絹更是化為煙塵,要找出線索來很是不易。”
霍危樓走得近了些,最外圍的木梁等已被搬開,此刻隻看到幾焦黑斷牆佇立著,忽然,霍危樓眉頭微,他看向原本正堂靠後的位置,“你們砸牆了?”
未塌儘的斷牆定然是要砸掉的,可繡使道,“還冇有,眼下還在清理雜。”
霍危樓眸微狹,建造房舍之時,牆之上的孔需要為木椽房梁預留好,可此時,那截牆上的孔,明顯比彆低矮了一分,霍危樓當即快步往那斷牆行去,到了跟前,雖然牆已被燒的焦黑一片,卻越發看的清楚,的確和彆不同。
牆之下還有大堆的瓦礫木材未清理完,霍危樓道,“先清理此,牆之下似有塌陷,看看有無埋著什麼。”
此宅邸已建多年,祠堂選址更是重中之重,因此絕無可能無故塌陷,想到繡使曾推斷祠堂有暗室,霍危樓神一時凝重起來。
賀見狀道:“此清理出來隻怕得要一天一夜,又有得等了。”
“或許不用等那麼久。”
忽然響起的聲音令霍危樓幾人都轉過來,便見薄若幽快步而來,因跑的太急,呼吸都有些,福了福,“侯爺,大人,民有發現。”
霍危樓凝眸,“有何發現?”
薄若幽吞嚥了一下,這才道:“祠堂之下多半有暗室,不僅如此,暗室或許和府早些年留下的暗渠相連,當年鄭大小姐走失,傻姑瘸獲救,都可能和這暗渠有關。”
賀皺眉:“暗渠?好端端怎說到了暗渠之上?”
薄若幽角微抿,“因為……民推測,謀害老夫人、鄭二爺、以及鄭三爺的兇手,如今就藏在那暗渠之中。”
兇手就藏在暗渠之中?
事到如今,雖然疑點重重,可兇手份卻未確定,然而薄若幽卻道出兇手藏之地,此話從何說起?
霍危樓凝眸,福公公忍不住道:“薄姑娘,可有證據?”
薄若幽點頭,“有證據,請隨民來,就在北麵梅林之中。”
梅林昨夜才搜查過,分明毫無所獲,可此刻,薄若幽卻說梅林之中留有證據,霍危樓神凝重,卻並未質疑,先令繡使繼續清理那塌陷之地,而後便跟著薄若幽往梅林去,他們此去乃是從祠堂直接去往梅林,所經之地,乃是一片鬆柏林立的小道,小道之外有一廢棄草廬,梅林就在草廬以東。
薄若幽邊走邊道:“民適才發現竹林以東的荷塘有流水,流水之中,竟有凋謝的黃香梅花瓣,且數量不,因此民便覺奇怪,後來民到了梅林,發覺梅林之中有一口枯井,枯井旁側生有梅樹,恰好花瓣能落枯井之中。”
賀道:“那口井昨夜檢視過,且廢棄多年……”
“大人所言不錯,這多虧今日日頭好。”
此刻已經日頭西斜,四積雪化了大半,走在鬆柏之下,其上甚至有雪水滴答而下。
“雪水開化,流井中,以至於其下有了水流,水流帶著花瓣流荷塘,這才被民發覺,民得知府中曾有湖,還是引了浣花溪之活水,引活水湖,必定修建暗渠。”
霍危樓沉聲道:“即便如此,如何斷言暗渠之下藏著兇手?”
薄若幽道:“因為傻姑,傻姑份低微,本是局外之人,昨夜卻出現在兇手出現過的地方,且還是在梅林和竹林相之地,民適才得知,傻姑兩年前曾偶然落梅林井中,在井下滯留三四日後才被救上來。民檢視過上傷勢,雖已癒合,可當初的不僅骨頭折斷,更見了,人本就呆傻瘦弱,那般境況之下在井下三四日還可呼救,實在詭異。”
頓了頓,薄若幽道:“民以為,這是因為井下有人幫的緣故。”
尋常弱子掉井中,莫說了傷,便是未曾傷,生生三四日也難活命,可傻姑著傷還過去三四日,唯一的解釋,井下有人給食,甚至幫治傷過。
薄若幽此言令賀不寒而栗,“你的意思是……這侯府地底下藏著暗渠,暗渠藏著一個……一個不見天日之人,便是此人害了老夫人和鄭家兄弟?”
薄若幽並無遲疑,“是,傻姑雖是呆傻,可隻是反應極慢而已,得此人相救,傻姑便生了報恩之心,後來,多半是在傻姑相助之下,此人才得以從暗渠出來。”
賀聽的骨悚然,傻姑落井中是兩年之前的事,這安慶侯府看著榮華貴胄,可這樓閣連綿的府邸地下,竟然住著一個人?
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見賀此神,薄若幽道:“此唸的確難以置信,民本來不曾往這上麵想,可傻姑落井之後重傷,卻好端端活了下來,而玉嬤嬤為了掩藏證據,竟然放火燒了祠堂,且...祠堂,且祠堂之中亦有塌陷,便令民想到了這般可能。”
福公公道:“若當真有人藏於侯府地下,此人是誰?”
此時,一行人已走到了梅林之外,福公公的問題令薄若幽腳步微頓,遲疑一瞬道:“應當是一個,被侯府藏起來,不能令得見天日之人。”
福公公和賀麵不解,霍危樓看著薄若幽,卻明白了的意思,“你是說,侯府當初不僅假報了鄭雲霓之生辰,還瞞了更重要之事?”
薄若幽立時頷首,“大夫人對傻姑頗為憐,起初民想不明白,為何不是彆人,而是傻姑,可今日聯想到侯府為了保全大小姐與二殿下的婚事大費周折,民便想,或許,府想要瞞的,並非是大小姐出生之日不吉而已。”
“鄭四爺剛歸府那夜曾有一句話,‘雙生子本就不吉,若還出生在年時,便當真胎禍世了’,大小姐生辰已是不吉,可若大夫人誕下的還是雙生兒,老夫人便一定明白侯府與二殿下婚事不保,這才做了留一藏一的決定,也因為如此,大夫人瘋魔才合合理。而憐的傻姑,與鄭大小姐眉眼有幾分相似,做給兒的香囊,亦是一模一樣。”
“雙生兒……”賀眼瞳輕,“這……若是如此,那侯府便是實打實的欺君之罪了!”
福公公也有些意外,可他卻冇賀那般驚訝到不能自己:“為了保全榮華富貴,越是百年基的世家,越是能不擇手段,如此解釋,便能一切都能說通了。”
賀皺眉道:“可傻姑醜陋,且你也說,隻是和大小姐眉眼相似……”
薄若幽遲疑一瞬,“這一點民也未想通,隻是民想著,井下必有異狀,若能下去查探一二,找到兇手藏之地,再抓到兇手,便能明白緣故了。”
眾人此時已行至井口,霍危樓先命繡使帶人來,而後道:“還有何留有證據?”
薄若幽忙走向井口東邊的梅樹,“此有繩索綁縛之後留下的痕跡,傻姑當初是被人用繩索拉上來的,民猜因為如此才學會了此法,後來救下麵那人出來,便也用了這法子,兇手害鄭二爺之時,以繩索從邀月閣上墜下,亦是此法。”
“另外民適才還去了鄭三爺遇害之地的書房,那氣視窗的確很小,可民想著,兇手或許極是纖瘦也能從視窗攀。”
見薄若幽不聲不響做了這般多事,福公公麵讚歎,“薄姑娘,你當真心細如髮,竟能發現這些,許多旁枝末節看起來毫不相乾,誰知道串聯起來,倒是一切都說得通了。”
薄若幽看了一眼霍危樓垂眸道:“隻是推測,隻不曾猜錯。”
繡使很快帶著繩索等到了井口,然而這井口隻有水桶般大小,放水桶尚可,這些繡使們各個寬長,本難以下去,薄若幽遲疑一瞬道:“侯爺,不若來早前那形矮小之護衛,再加上民,便可下去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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