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兵哥可能看出了我的異樣:「怎麼,不了了?都不了,可干不了法醫啊!」
我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緒:「不,不是……饒博……他是我同學。」
「啊,是嗎?」聖兵哥也面訝,「那,要不,你先回去?」
我怔了10秒,還是下了決定:「我不走,我看。」如果我這一關都不過去,還當什麼法醫?
聖兵哥用懷疑的目看了我一眼:「好,看看也好,就當是鍛鍊下吧。要是不了了就到車上去,沒事的。」
「我得了。」我全麻木,卻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仍然站在那裡,一不地盯著解剖臺。
袋終於被完整取下。我曾經的同桌和玩伴,就這麼直地躺在我的面前,一隻胳膊因為僵而半舉著,眼睛微張,似乎還在著什麼,一點兒也不像書上說的,人死的時候就像睡著了一樣。他上的白T恤已經完全被染紅,腰到部也都浸了,翻服時,破口還緩緩地往外湧著。聖兵哥和他的搭檔澤勝仔細檢查起死者的著,邊看邊討論著什麼,一旁的小王哥張地做著記錄。可他們在說什麼,我完全沒有聽見,我盯著,腦海裡居然一片空白。
頃刻間,饒博的服已經全被,出了他上我從未見過的紋,那紋已經被浸染得很模糊了。我微閉眼睛,不忍心往下看,但還是約看到了他腹部翻出來的脂肪和。看來之前真是傷得不輕。
主刀的是聖兵哥,他站在仰臥位的右手側,拿著一標尺,一地量著創口。我清楚地聽見聖兵哥報出的數字:饒博中7刀,其中部3刀,腹部4刀。7創口的創角1都是一鈍一銳,創口長3到4釐米,致傷方式很清楚——他是被刃寬4釐米左右的單刃銳刺傷的。
『1創角:是指創口的兩角,通過對創角鈍銳形態的分辨,可以推斷致傷的形態。如:單刃刺、雙刃刺。』
「聖兵哥,這還需要解剖嗎?死因應該很清楚了吧?」我看見聖兵哥開始準備解剖了,未免有些不忍。
「當然要解剖,不然你知道他傷在哪個臟嗎?知道哪一刀是致命的嗎?」
「這個……有意義嗎?」
「呵呵,有沒有意義,你一會兒會知道的。」
刀起皮開。聖兵哥麻利地一刀從頸下劃到恥骨聯合的上方。皮下組織頓時了出來,黃的紅的,十分扎眼。
「一字劃開腹部,這是我們國家法醫習慣的解剖式1。頸部解剖一會兒再進行,先解剖腹部,這樣相當於放,可以防止頸部解剖時劃破管,導致浸染組織。那樣的話就無法判斷是出還是浸染組織,也就無法明確頸部是否遭過外界暴力了。頸部是關鍵部位,要留心。」聖兵哥一邊分離著部的組織,一邊解說著,「分離部的要著肋骨,不要採用像外科醫生那樣的小碎刀,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一刀是一刀,範圍要廣,下刀要準,刀面要平行,不要切傷肋骨,更不能刺破腔。」
『1解剖式:是指慣用的解剖方法。如一字型切口、Y字型切口、T字型切口。』
看著饒博的部被一點點打開,我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只能強忍著嘔吐的衝。
很快,腹也被打開,漲了氣的腸子噗的一聲湧出來。聖兵哥仔細檢查了死者的腹腔,搖了搖頭:「肚子上四刀,沒一刀傷到臟和管,連腸子都沒破,死者本來應該還有救的!」
接著他麻利地用手刀沿著肋骨和肋骨的界切開,提起了骨,沿著骨的背側一刀刀地分離,組織分離的刷刷聲在幽靜的走廊上迴盪。
饒博的腔被打開的時候,我實在不了了,只好離開手臺,遠遠站著。只聽聖兵哥說:「真是不巧,只有一刀進了腔,刺破了主脈弓。剩下兩刀都頂住了肋骨,沒進腔。這孩子真是運氣不好,刀歪一點兒,頂多是個氣。」我回頭去看,發現饒博焦黑的肺臟已經被拿出了外,我頓時又湧上一嘔吐的衝。
「聖兵哥,他,是不是菸癮大,所以……」
「你說肺背側的黑嗎?呵呵,不是,這是斑。人死後,由於重力往下沉積,所以覺比上面的組織黑一點兒。」
「你確定死因了嗎?」
「是的,他中了七刀,但是只有一刀致命,就是口這一刀,」聖兵哥邊說邊掀起死者左側的大,指了指皮上的創口,「這一刀刺破了主脈,導致了大失死亡。」說完,他開始用一個湯勺一勺一勺地把腔的舀出來裝在一個皿裡。
「腔積1500毫升。」聖兵哥說,「加上流出外的,足以致死。再加上斑淺淡等現象,死因很明確。」
接著,聖兵哥解剖了饒博的頸部和頭部,未發現明顯的異常。那個時候,還很見電開顱鋸,法醫是用小鋼鋸來回拉鋸,直到把頭骨鋸開為止,那種骨屑的味道,我至今依然最怕聞到。
剛剛合完畢,準備收工,只見偵查員小李一路小跑過來。
「怎麼樣,審訊有進展嗎?」聖兵哥很關心審訊的況。
「別提了,」小李汗,「三個人持刀,都固定了證據。但是三個人的刀的樣子基本上差不多,他們三個都不承認捅了部,都說是捅了肚子。」
現在的地流氓也都知道捅肚子比捅口捅死人的概率小多了。
「那不是扯淡嗎?口三刀怎麼解釋?」聖兵哥皺皺眉頭。
小李攤了下手,表示無助。
「刀帶來了嗎?」聖兵哥盯著上的傷口,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知道哪把刀是誰拿的吧?」
「沒問題,證據都固定了。」
聖兵哥仔細看了看傷口,又挨個兒拿起分別裝著三把刀的三個明證袋,仔細看了看刀刃,微微一笑,拿出了其中一把紅刀柄的匕首說:「致命傷,就是這把刀捅的。」
我頓時覺得很神奇:「為什麼?這也能分辨出來?三把刀看上去都一樣啊!」
「形狀是一樣,但是大家仔細看上的七刀傷,看上去形態基本一致,略分析是由一種兇形。但是,再仔細看一看創壁1,致命傷的這創口,創壁有一皮瓣,看出來了嗎?」
『1創壁:就是指創口裂開的兩邊皮和皮下組織。』
大家一齊點頭。
「為什麼其他創口沒有皮瓣,就這一有皮瓣呢?創壁是刀的側面形的,刀面基本都是平的,不應該形皮瓣。那麼形皮瓣的不會是刀面,不會是刀刃,只有可能是刀刃上的凸起,比如說卷刃。」
「噢!對啊!」大家恍然大悟,爭相去看那三把刀。果不其然,那把紅刀柄的匕首是卷刃的。
「如果刀的材料不是很好,刺進肋骨後再拔刀扭轉,很容易形刀刃的卷刃,那麼卷刃以後形的創口創壁就會留有皮瓣,所以,我懷疑部這三刀,至有兩刀是用這把刀捅的。可能這把刀原來就是卷刃的,行兇者就捅了兩刀;也可能這把刀原本不是卷刃,行兇者捅了一刀後,才變卷刃。但是,可以肯定,致命傷就是這把刀形的。」
「有您這分析推斷,我們就放心啦。」小李高興地跑了。
我愣在一旁。聖兵哥看了看我,說:「怎麼樣,剛才不是說這種已經明確了犯罪嫌疑人的案件,法醫工作、檢工作就不重要了嗎?」
我回過神來,對聖兵哥肅然起敬:「真是沒有想到,原來鐵板釘釘的案件,也會出現問題,這些問題還是需要我們來解決。之前我真是小看法醫學了。」
澤勝法醫也在一邊說道:「是啊,這樣一推斷,就明確了多名參與毆鬥的行為人中導致死者死亡的直接關係人,這可是案件定罪量刑的關鍵證據,是不會說假話的。」
回去的路上,雖然還沒有從同學被殺的悲傷中走出來,但是哀痛之餘,我又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覺。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證了法醫學的關鍵作用,法醫不僅僅是為偵查提供線索、為審判提供證據那麼簡單,如果不是今天的解剖分析,我們就找不到真正該為死者負責的兇手,而另兩個犯罪嫌疑人也許會因此蒙冤……
對我來說,那是非同尋常的一天。我終於下定決心,要為一名好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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