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報告的最後,還寫了一句:「應檢人要求,對型進行檢驗,經檢驗型為A型。」
「應檢人要求」?我產生了疑問:「施工委託方要求查工人的型?」
偵查員茫然地搖搖頭,說:「不知道啊,說不定是為了防止萬一,先測好型吧?我們警察的帽子裡不都是有這個警察的姓名和型嗎?是為了好搶救吧。」
我皺著眉思考著,拿出手機接通了鄭大姐的電話:「鄭大姐,市局那個多人中毒死亡的案子,親緣關係如何?」
在一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確定質之前,通常會對死者、傷者等當事人的指紋進行提取,並對DNA進行檢驗。所以DNA室應該有這起案件當事人的DNA數據。
聽腳步聲,應該是鄭大姐聽見我聲音急促,跑了幾步到接案室,說:「看了,死者遠大和榮冬梅、庭都確定了親子關係。」
「哦。」我的另一種想法好像又被否決了,我不死心地接著說,「那型呢?」
「型嘛,你等等。」鄭大姐說,「庭是A型,榮冬梅是B型,遠大是O型。」
我恍然大悟,致謝後掛斷了電話。
正在此時,林濤興地從屋外跑了進來,揚著手中的指紋卡喊道:「現場提取的右手拇指、食指和無名指指紋,確定都是庭的!庭是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會不會是庭做了什麼其他的事,不小心掉了管道?」胡科長仍是有些不能理解。
我搖搖頭說:「掉管道的可能很大,但是不小心掉管道的同時,拽掉了探測儀的電源,這種概率實在是很小吧。」
「哎,也是。」胡科長一定是不能相信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庭是殺人兇手。「庭現在狀況怎麼樣?」我說,「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庭的病床被一圈白的簾子圍住。
我站在簾子的外面,默默地低頭看著庭的病歷。
偵查員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朝我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點頭示意,走進了簾子。
庭仰面平躺在病床上,毫無表。我走到他的床頭,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睫微微地抖了幾下後,又恢復了平靜。
「我相信,你是想和他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我開門見山地說,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
庭毫無反應。
「但是你現在的沉默,讓我懷疑你改變了主意,你想獨活下去。」我說,「要不然,我來把你的心思說一說吧。」
庭依舊毫無反應。
「昨天是你老婆帶孩子補習的日子,所以在你晚上八點回到家的時候,他們倆都不在家。」我說,「心灰意懶的你,此時做了決定,破壞了熱水的管道,並且心積慮地破壞了一氧化碳探測。這個時候的你,一心求死,而且是帶著老婆孩子一起死。」
我頓了頓,接著說:「你知道,你老婆洗澡時間長,熱水排出的一氧化碳,足以把整個屋子的人毒死。對一個小學畢業的人來說,你的設計已經接近完了。不過,你還是給我們留下了證據。只要有證據,事實就會暴在世人的眼前。就像是你現在的沉默,並不是他們以為的意識不清。從病歷上看,你現在應該很清醒,只是不願意說話罷了。」
庭的睫了幾下。
我趁熱打鐵,說:「可能是因為總有人說你的兒子遠大和你長得不像吧?又或是在你的心目中,你的妻子不忠,所以,你一直都以為遠大不是你的孩子,這個想法就像是一毒刺,深深地紮在了你的心裡,也留下了禍。引發毒刺發作的,就是你的這個型檢驗。在你看來,你是A型,你妻子是B型,所以你的孩子肯定是A或B型對嗎?而你的孩子,你早就知道,他是O型。就是這個檢測報告,讓你下定決心和他們同歸於盡的對吧?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所以你沒有辦法接這個答案,你也不想再去面對未來了對嗎?」
庭的睫劇烈地了幾下。
「我覺得吧,不怕一個人一無所知,也不怕一個人知識全面。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自以為是。」我說,「你一定不知道吧,A型和B型的人,生出來的孩子有可能是任何一種型。」
庭的微微地了。
「我知道這樣很殘忍,但是我有必要告訴你。是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我說,「他們很冤枉。因為,DNA檢測報告確定,遠大就是你的親生兒子。」
「不可能!」庭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簾子外面的幾名偵查員更是大吃一驚,衝進簾子裡把庭死死地按在床上。
我默默地從公文包裡掏出幾張紙,那是我從鄭大姐那裡拿過來的鑑定書複製件。
我把鑑定書複製件輕輕地扔在病床上。
庭盯著鑑定書半天,吃力地讀懂了檢驗結論,整個了下來,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默默地轉離開,因為我知道這個案件破了。
「一個平時老實的人,怎麼殺人的時候這麼不留?」韓亮嘆道。
「其實他一開始是準備一起死的。」我說,「因為他對型的理解誤區。」
「這讓我不想起了之前的一個案件。」陳詩羽說,「一個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後,為了驗明正,提取了他父母的DNA,經過比對,確定嫌疑人是其母親親生的,但不是其父親親生的。後來DNA室鄭大姐還糾結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出鑑定報告。如果如實報告,恐怕又得發生一起命案。所以最後報告的結論是:嫌疑人某某和其母親備親子關係。」
「呵,乾脆就不提父親的事。」我說。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能理解為什麼國家不建全民DNA數據庫了。」林濤說,「恐怕建完了以後,得發生好些起命案。唉,人啊,都不靠譜。」
陳詩羽回過頭瞪著林濤。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濤連忙慌地解釋道,「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我笑了笑,說:「社會本來就是很複雜的,複雜的事就不能過於明。」
「哪兒明了?」大寶說,「要是完完全全明了,還能到現在都找不到杜洲的蹤跡?要是曲小蓉再不走,我估計得睡死在我家沙發上了!」
「睡死活該!」林濤沒好氣地說,「省得又去釣王八害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