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安國這一生，第一次如此絕，第一次到死亡的腳步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他從未這樣強烈地求死亡，他甚至是恐懼繼續活下去的，因爲，羽珩太殘忍了！

他想不明白前的那面鏡子到底是什麼做的，怎的就能把人照得那樣清楚？他甚至覺得連上的汗孔都能看得見。

當然，汗孔是越來越細，越來越淡，他估著，再有個三五天，他這皮就該變得像人那樣細了吧？可惜，再細他也是人到暮年，全上下盡是褶皺，老皮就像是要掉下來似的，裡頭一點都沒有。

端木安國全都疼，藥水裡不知道被摻加了什麼，竟疼得他額間冒汗。可是這種疼痛偏偏就又停留在能夠忍、不至於疼死的那個尺度上，以至於他萬般難，人卻依然清醒無比。

他知道，羽珩就是要他清清楚楚地看著自己上的變化，要把當初他給千周國君出主意，加附在封昭蓮上的那種變態的恥辱在他上重頭來過。端木安國後悔了，若早知今日，他當初說什麼也不會給千周國君出那樣的主意。可恨那千周國君沒本事，別說反徵大順，甚至連自己的國家都保不住，怪他端木安國打了眼，怎麼就相中了那個沒出息的人呢？

他很想問問羽珩這種折磨要到什麼時候，可羽珩不說，玄天冥也不說，問得急了，就只聽那丫頭大聲道：“你要真想知道點什麼，那我可以告訴你，別試圖自殺，咬舌頭是沒用的，咬了舌頭人死不了。更何況我是大夫，你不管用什麼手段尋死，我都能給你再救回來。端木安國，認命吧！”

於是，他認命，除了認命，又還能怎樣呢？

大順朝臣能過五皇子的婚事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天武帝看來是真的要把皇位傳給六皇子了。於是他們也著了急，急什麼？當然是急這皇家的傳宗接代一事。

六皇子歲數可不小了，雖然人一儒雅看起來很顯年輕，可到底年紀在那兒擺著呢，今年都快三十了，居然還沒娶妻！這以後要是當了皇帝怎麼行？當皇帝的就得是六宮充裕雨均沾，多多爲大順繁衍子嗣才行。怎麼可以像他這樣，都什麼時候了，居然一點都不替自己心，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監……哦不，是急大臣。

這些日子以來，人們湊到一談論最多的，就是該如何規勸六殿下先把親事解決了。反正民間那個假八皇子現在也不面，所有壞事都是暗裡進行的，看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事，乾脆就暫時放在一邊，先考慮燃眉之急啊！

於是，朝堂之上，朝臣們十分統一地再不提什麼假八皇子之事，也不提四方國政，所有呈上去的摺子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奏請六皇子選妃。恩，選妃還不行，還得納妾，多納妾。正所謂後宮佳麗三千，你達不到三千，也不用湊足三百，但三十個總得有吧？

好，三十個可以登基之後再選秀，可在此之前，最也得有一妻四妾撐撐門面不是？

玄天風瞅著高高兩摞的摺子，再一次心生後悔，怎麼就接了監國這麼個苦差事？到底是誰造的謠說皇帝坐擁一整座後宮，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在他看來，這簡直比上刑還讓人難。

匆匆地散了朝，可回到乾坤殿後，大太監孫讓又把一堆摺子遞了過來，告訴他：“這些也都是大臣們送過來的，他們說了，可能在朝堂上六殿下您放不開研究娶妻納妾之事，那就待散朝之後再好好想想。這些摺子裡頭提點了很多京中貴族人家的小姐，希殿下您能多看看。還有”孫讓一轉，從邊上小太監手裡又接過一堆畫像，“這些都是大人們送來的畫像，奴才瞅了一遍，還真有幾個樣貌標誌的。”

玄天風皺了眉，這還躲不開了？

的確是不太能躲得開，孫讓也勸他：“殿下，是該考慮一下娶妃納妾之事了。且不說您今後如何，就是咱們賢王府裡，也是該有個主人打點。奴才昨日不是回去了一趟嘛，哎，冷冷靜靜，您一不在，整座王府就像是失了魂，總覺得十分荒涼。”

“胡扯。”玄天風輕斥一句，不再接話。

娶妻啊！他不是沒想過，只是那不過是一時之念，那個曾經過心的人，也從來都不曾屬於過他。那是世間最好的子，他奢過，卻又不得不放下。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那個人，就不是他能爲得了的。

“跟那些大臣們說，這件事，本王心中自有打算，讓他們無需心。有那個閒工夫，不如多想想朝政，想想大順收復宗隋之後，那邊該如何去建設纔好。”

要說親之事，除了玄天風這邊被步步，平南將軍府上，任惜楓也在面臨著這個老大難的問題。將軍夫人曾不只一次地讓邊丫鬟側面打聽的意思，想知道自己兒心裡到底有沒有人，如果有，那是最好。跟老將軍早就想過，只要自家閨相中了，那就不管對方是貧是富，只要那人能夠真心待他們的寶貝兒就好，甚至平南將軍還拿風天玉的事做了例子來說。

如今京中人人都知丞相家的兒要嫁給家中的一位門客，那人無親無故無牽無掛，就利利落落一個人，客居在丞相府已經一年多，漸漸地與風大小姐產生了，自願做上門婿，只願求娶風大小姐爲妻，一生呵護。

風相對這門親事還是滿意的，他跟夫人可是把兒給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怕將來嫁出去婆家的氣，挨婆家的欺負，這才由著風天玉不嫁，一拖就拖了個老姑娘。就是現在，其實風家也不是很著急的，風家夫人甚至還跟風天玉說過，大不了就在家中一輩子，風家又不是養不起。

後來李坤提親，自願上門爲婿，風相跟夫人也覺得李坤跟自家兒很是投緣，別看兩人平日裡吵吵鬧鬧，風天玉還總欺負李坤，可要換了一般的男子，他家兒可是連欺負都懶得欺負的呀！再者，人家願意倒門，這多好，不用擔心兒跟婆家水土不服，不用擔心兒被婆家欺負，整天就在眼皮子底下瞅著，在自己府裡生活著，誰還敢欺負風天玉。

於是，風天玉跟李坤的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平南將軍簡直把風相當偶像，幾次都跟自家夫人嘆，要是也有個人願意給平南將軍府當上門婿那該有多好。可惜，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李坤，於是他們就希兒能自己看中一個，卻無奈，任惜楓看來看去，也沒個合適的心上人。

說親的婆依然每天都來，幾乎整個兒京城所有未婚的男子都了將軍府的候選了，可是任惜楓知道，那些人看中的不過就是將軍府的門第而已，那樣的婚姻，是真的不想要。

將軍夫人實在也是沒辦法了，親自找到任惜楓來跟問：“你到底想挑個什麼樣的呢？你嫂嫂下月就要臨盆了，爲娘想著，最好你的親事也能訂下來，咱們家雙喜臨門纔好。”

任惜楓在提到那未出世的小侄子時，面上終於在連日來的霾中現了一。“阿珩說，是個很壯實的男娃，生下來說也得有八斤往上。”開心地告訴母親。

可將軍夫人卻犯了愁，“那麼大個兒，生的時候可是不好，你嫂子弱，我就怕堅持不下來。要知道，人生孩子可就跟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似的，太難了。”

“母親別擔心，阿珩會來，有在，咱們什麼都不用愁。”又講起羽珩會剖腹取子的事，娘倆嘮了好一陣，話題才終又回到的親事上。任惜楓嘆了口氣，道：“我今年二十歲了，終究是拖不了多久，這件事就給父親和母親，你們看著好的人，我就嫁吧！”

將軍夫人一聽這話，也連聲嘆氣，無奈之下回去跟平南將軍一商量，兩人決定，從所有來提過親的人裡好好甄選，一定要選出一位好姑爺來。

就這樣，平南將軍府上，除了任惜楓自己不參與之外，就連懷胎九月的呂萍都加到爲任惜楓選婿的任務中來。

這事兒也是傳遍了京城，就連一直都在宮中的六皇子玄天風也有所耳聞。他想，看來他們都是無奈，生活總是不能夠朝著自己料想的方向去前行，總是無法去走自己想要走的那條路。有太多的牽引和羈絆，也有太多的責任和義務，他左右不了這個天下，任惜楓也不能。

五日後，平南將軍府上，最終將目標鎖定在翰林院大學士家的長公子。翰林院大學士是個正五品的員，位不高，是個文，沒什麼實權。老將軍想著，這樣的人家能娶他的兒，那算是高攀，他兒屬於下嫁，有將軍府在上頭鎮著，總不至於那宅子裡還有不開眼的人敢欺負了他的寶貝閨。於是把想法跟夫人和兒子兒媳一說，大家也都是這個想法，便張羅著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