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去。”

床墊陷下去時，姜晚照聽到他微啞的聲音。

姜晚照“哦”了一聲，乖乖轉過。

他喜歡抱，卻不怎麼喜歡與面對面，時常猜測著，或許那種近乎之間的親昵，會讓他覺得麻煩。

他是個特別討厭麻煩的人，即便慣常掛著笑意，像是沒那麼難以接近，心里頭卻毫無溫度。

姜晚照恍惚地想著，廉斐已然從后抱住了。

僵了僵，廉斐察覺到的不自在，黑眸沉沉，手指慢條斯理地搭在肩頭，摁下去，“張什麼？放松點。”

姜晚照：“……”

的臉微妙地紅了紅。

洗完澡，他只披了件質睡袍，細帶松松垮垮地虛系著，袖口花紋繁復，綴著幾顆紐扣。

周遭都是沐浴的香味兒，木質香調，混合著上的薰草香。

怪異又意外的和諧。

戴著小兔子兜帽，背對著他，僵，余一掃，視線落在他的袖口的那排紐扣上，微微發怔。

“看什麼？”

“啊？”

“喜歡這個？”

廉斐輕闔著眼，聲音懨懨的，修長的手指上了袖扣。

姜晚照沒來得及作聲，廉斐便扯下袖扣，放在掌心。

“送你了。”

姜晚照：“……”

尾音消失時，他似乎睡著了，姜晚照手足無措地著袖扣，猶豫了半晌，才悄悄地往后探頭。

細碎的和了他的深沉的眉眼，好看得很，讓人忘卻他在商場上，對待競爭對手時的狠辣。

謎一樣的男人。

其實很致命。

姜晚照心跳加速，只看了一眼，匆匆回神。

也許，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結果，沒兩分鐘，就耐不住困意。

又是同一個夢。

昏暗的街道，下著雪，路燈忽明忽暗，凍得小臉通紅，腳上的棉靴破了，冷風只里鉆。

歐洲的冬季總是格外地冷。

踏著厚厚雪，腳底咯吱作響。

真冷啊。

小小的孩兒低頭在掌心哈氣。

小道兩邊，三三兩兩的醉漢，里嘰里咕嚕念叨著什麼。

他們沖笑。

也充滿善意地報以一笑。

他們張對說了什麼，聽不真切，靠過去時，伴著冷風，只聽懂了一句：“小鬼，叔叔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風是冷戾的，雪花遮住了眼睛。

影在眼前急速飛舞，被人抱在懷里。

年氣息淡漠，卻讓到意外的溫暖，的眼睛被手掌遮住。

年近，聽到他輕笑的聲音，帶著些許玩世不恭，“小朋友，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懂麼？”

待要回應，聽見了“砰”的一聲。

臉上有溫熱的濺起。

驟然睜眼，手指無安放，冷不丁地就到了他襯衫袖口的紐扣。

扯下。

年微微一怔，倏而笑了。

風停雪住。

年清冷的聲音響起：“為什麼笑？”

老實回答：“媽媽不喜歡我哭。”頓了頓，才又小小聲添了句：“哭了會沒飯吃。”

他覺得有趣，把玩著袖口的袖扣，漫不經心問，“不怕麼？”

點點頭，“怕。”轉而，又彎彎眼睛對他笑得很甜，“但我知道哥哥是好人。”

他愣了下，遠有人過來，是福利院的修姐姐。

來不及道別，好像有很多話要跟他講，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末了，被修姐姐牽著手，拽著他的袖，只來得及問他一句：“哥哥，你會忘記我嗎？”

記不得他有沒有回答。

好像一切又陷了影里，周圍變得詭異而扭曲。

汗水浸了絨絨的睡袍。

姜晚照從夢里豁然驚醒，細白的手指似乎攥著什麼。

頭頂的水晶燈刺目的很，廉斐單手撐著床墊，靠近，嗓音因為睡眠不足變得喑啞而危險，“你說什麼？”

“什麼？”

“剛剛。”他起時，姜晚照才發現，自己手指勾著的，是人家睡的細帶。

質睡散開，男人優的理映眼簾，姜晚照臉一紅，即刻別開臉頰。

廉斐沒在意，只是問：“剛剛說了什麼？”

姜晚照仰頭看他。

廉斐深邃的眼瞳懨懨無生氣，似乎只是隨便問問。

過近的距離，他的呼吸淺淺地落在臉上。

適合接吻的距離。

姜晚照呼吸一滯，盯著這張盛世的臉，頭腦一熱，結結地回了句：“……哥哥，你皮真好。”

生平第一遭，從他俊的臉上瞧見短暫的錯愕。

空氣靜止一瞬。

廉斐薄輕啟，名字：“姜一 一。”

姜晚照答得很快，一張小臉揚起，聲音的：“嗯？”

小姑娘的眼睛撐得圓圓的，像是困，又似窘迫。

廉斐烏黑的瞳微斂，姜晚照瞧見他似乎勾了下被扯的睡帶，爾后，他偏頭輕笑：“出去。”

……

姜晚照出了臥室，聽到門被合上。

男人的背影一晃而過。

了汗津津的額頭，深呼吸一口氣。

外頭總是亮著燈，溫暖的線灑落在松的地毯，很溫，卻沒什麼覺。

所有的睡意都在剛才煙消云散，姜晚照背靠沙發，雙手環膝坐在地毯，一張小臉埋在手臂里。

不知過了多久，低低地呢喃，“哥哥，你會忘記我麼？”

好傻的覺。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并且矯，期自己不被忘，卻又希別人永遠不要記起自個兒最狼狽的時候。

低低地笑。

笑著笑著，眼睛里浮現淡淡的水霧。

……

隔天一早，姜晚照按照約定去了中心醫院。

其實是不想來的，耐不住被薛堯耳提面命，末了，又怕奉違，日理萬機的薛總索放下手頭的工作，親自把揪了過來。

診斷室門被合上，沈肆意拿著病歷簡單翻了下，示意落座。

“沒睡好？”

沈肆意打量著小姑娘，小姑娘皮白，稍微點痕跡就明顯的很，今天被薛堯臨時抓包，只來得及洗了把臉，就素出門。

好在底子好，素的質也無可挑剔。

“很明顯？”

“對。”

姜晚照對著手機的相機瞧了眼，呃，水果機的死亡鏡頭果然不是蓋的，只瞧了一眼，整個人都蔫兒。

這個鬼樣子，難怪早上那會兒，廉斐都沒正眼瞧，換了服就出了門。

想來，一夜沒合眼，那位祖宗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次想要努力討好他，結果都不盡如人意，甚至起到反作用。

姜晚照手托著腮，無打采地垂下眼眸。

瞧挫敗的模樣，沈肆意沒作聲，鋼筆在手里把玩出各種形狀，白大褂的袖口上，袖扣隨著他的作被折得亮晶晶的。

姜晚照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他的袖扣吸引了。

這年頭，不但西服襯衫綴袖扣，連白大褂都這麼氣的嘛？

聯想到廉斐家里的帽間，單獨有一整格都是他的袖扣，他這人還特喜歡定制，所有的袖扣都獨一無二，價值不菲。

姜晚照記不起自己究竟扯掉過他多顆，而那位大佬明顯不在意，隨隨便便就丟給。

也是，他那麼挑剔，掉了的東西怎麼可能再要。

沈肆意笑問：“被折騰了？”

“沒沒沒。”姜晚照一副懨懨的表，“怎麼可能？”

沈肆意取笑，“沒被那個祖宗折騰，你好像很失的樣子。”

姜晚照出佛系微笑，無話可說。

揶揄夠了，沈肆意斂起笑意，瞬間又回到一本正經，高冷的沈醫生模式。

敲了敲病歷，他語氣不善地問：“多久了？”

姜晚照沒懂，抬眸看他，“什麼？”

“多久沒睡好了？藥呢？吃了麼？”

搖頭，“最近沒吃。”

不等沈肆意多問，補了句，“吃了藥我總是昏昏沉沉，他不喜歡旁人在他睡覺時隨意活。醒著時我尚且能控制自個兒的作，睡著了就難說——”

沈肆意被氣笑了，“姜一一，你是不是傻？”

老老實實地點頭，“大概吧。”

“值得麼？”

姜晚照半趴在桌子上，白皙明的指尖有意無意地著沈肆意桌角放著的那盆仙人球，仙人球上的刺扎進手指，一點殷紅冒出來。

沈肆意往后仰躺，一雙黑眸泛著冷意，靜靜地注視著。

好半晌，小姑娘才低低地回他，“沈沈，你不會懂的。”

這些個換朋友如同換服的公子哥們，哪里會懂得的心境。

“不懂什麼？”

笑，一雙明的眼睛彎了彎，像是兩彎淺淺的月牙，笑容帶著特有的天真，泛著些許狡黠，“不告訴你。”

說了不會講，旁人再問也沒用。

沈肆意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小姑娘，就覺得小姑娘長得又又甜，穿著一條白印了碎花的子，跟在姜叔叔后，瞧上去弱不風，怯生生的，像個水做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