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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招》 第45章 意外

從云頂飯店出來, 宋祁川便一個人開車上了高架。

他沿著城區兜了好幾圈,眼是無盡的夜,夜空中化不開的黑, 濃稠的簾幕像是無論如何也沖不破似的。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口腔里的腥味還沒有散去,他像個末日囚徒,橫沖撞著想要沖出桎梏。

午夜時分, 一道刺眼的白閃了神。

他猛打方向盤,在車頭失控即將撞上路樁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

他像是陷了一場沉沉的夢里。

那是佟素離世后的第三個月, 他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偶爾困極了, 沒過多久也會被噩夢驚醒。

他的狀態一天不如一天, 整個人頹廢得不樣子。

覃榭舟從國外旅行回來, 看到他那模樣,差點以為他了毒.品。

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醫生說他這種思維、記憶或者夢境反復,且不自主地涌現回憶的癥狀是創傷后應激障礙。

所有人都建議他趁早放下, 告訴他那是意外,佟素的死和他沒有關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大概這輩子都放不下了。

又一個從噩夢中驚醒的午夜, 宋祁川定了一張機票。

他去了佟素出事的那個小山村,這是三個月以來,他第一次去。

建在山谷間的村莊已經破落不堪, 到是橫斷的殘垣,聽村長說,那里的人已經搬去了別的地方。

他開車去了不遠的墓園,說是墓園, 只是一座小小的荒山。

上面有許多個小土包,里面埋著在那場意外中不幸離開的人。

宋祁川去鎮上的花店買花,說要送人,老板問他那孩喜歡什麼花,那時宋祁川才意識到,他對那個可憐的姑娘本就不了解。

憑著覺,他挑了一束白百合。

上山轉了一圈,找到了的墳墓。

其實墓里什麼都沒有,的父母已經把接回了凌南。

的墓是當地鎮政.府為了支教的義舉,給專門豎了塊碑。

宋祁川在墓前坐了很久,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覺得自己的命格不太好,那一年,他失去了父母,又害死了一個真心待他的孩。

從山上下來,他就打算走了。

經過新建村落的時候,看到了虞歲。

很堅韌,也很特別。

宋祁川本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只是突然有個時刻,他想起佟素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這里的很多孩子,都沒法讀到高中。

一來是家里不支持,二來,在農村孩讀書無用論的長期熏陶下,們自己對學習也不上心。

這樣的可憐孩子太多了,大部分只上到初中,便跟著鄰居外出打工了。

宋祁川停了車,穿過人群,他把虞歲抱了起來。

在鎮上的衛生所,他問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那時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完蛋了。

拯救一個可憐的孩子,是他僅剩的一點憐憫之心。

很意外,虞歲答應了他。

可更意外的是,自從虞歲進了他的生活,他的失眠就漸漸地好了。

有一天,怯生生地跑到他面前問,能不能在院子里種花。

宋祁川放下書,問想種什麼花。

虞歲說是薔薇。因為在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上了年紀的薔薇樹,是媽媽種的,一到春天就滿院的小紅花,好看極了。

宋祁川允了,然后看著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袁嬸了。

他覺得虞歲也像一朵小小的薔薇,頑強地適應著環境,然后開出最可俏麗的花朵。

他的生活仿佛有了新的希,雖然他也說不清那希到底是什麼。

宋家的人反對他帶個半大的孩子在邊養著,尤其是宋自遠,他不喜歡虞歲,甚至說可以為找個配置健全的福利院收養。

宋祁川扛住所有的反對,堅決地留住了

旁人都以為他是虞歲的救世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個小丫頭也是他的救世主。

他們只有相互依賴,相互依托,彼此的生活才過得下去。

于是就這樣詭異又和諧地生活了十年。

他以為這樣的生活可以永遠持續下去,可他忘了,名不正言不順的關系,從一開始就埋下了禍患的火苗。

宋祁川不知道虞歲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不過他覺得這問題本也沒什麼意義,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虞歲的。

他早就習慣了照顧,對好,關心的一舉一

這是個絕對安全的領域,正因如此,變化在悄悄發生,而他卻一無所知。

可能是從宋自遠提出給安排一門婚事的時候,也可能是提出搬出平微山的房子徹底獨立的時候,還可能是和靳燃的緋聞愈演愈烈甚囂塵上的時候。

直到那個夜晚,佟素的生日,他本應該深陷在愧疚里,無止盡地思念才對,可他醉眼惺忪中看到的,卻是虞歲。

他以為又是一場盛大的幻覺,那亮晶晶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櫻桃般的瓣慢慢湊近,他所有的自制力在瞬間崩塌。

他配不上虞歲,他心的姑娘,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人。

而他不是。

他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命運的江河橫在眼前,他無法泅渡,那是他自己的業障。

于是他想把虞歲推得遠遠的。

離他越遠,他就越痛苦。

折磨到最后,宋祁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

虞歲的離開,好像把他生命里所有的快樂一并帶走了。

那一覺,虞歲睡了很久。

半夢半醒間,李藝宵沖進了的房間。

站門口,神焦慮極了。

說,“歲歲,宋祁川出車禍了。”

虞歲眼睛坐起來,“你說什麼啊?”

李藝宵走到床邊,“宋祁川在五環出了車禍,現在被送到醫院了。”

虞歲腦袋里有弦突然斷了,甚至聽到了斷裂的聲音。

慌張地起床,甚至來不及換服,穿著睡跑到了醫院。

覃榭舟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坐著,滿地的煙頭,而他眼神頹敗,肩膀已經垂了下去。

虞歲心慌得厲害,腳步抖,腦袋中止不住地想,如果宋祁川死了。

如果他死了,該怎麼辦?

李藝宵拿著的羽絨服趕上來,披到虞歲肩上,然后扶著走近,嗓音也有些抖,“他怎麼樣了?”

覃榭舟抬頭看了們一眼,眼神停在虞歲臉上,然后輕聲道,“死不了。”

李藝宵踢了他一腳,“怎麼說話呢?到底怎麼樣了?”

覃榭舟掐了煙,站起來,“人是死不了,可心死了,你明白嗎?”

虞歲皺著眉,“什麼意思?”

“我看了行車記錄儀。”覃榭舟走向虞歲,聲音有些滄桑,“他沒踩剎車。”

虞歲似乎是沒懂他的意思,怔怔地看著他。

“他被對面的遠燈晃了一下,沒注意到騎車的人,等他反應過來打了方向盤......”覃榭舟頓了頓,“車子沖向石樁,他沒踩剎車。”

虞歲形晃了晃,李藝宵扶住了,表有些復雜,“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肋骨斷了四,大骨折。”覃榭舟看了虞歲一眼,“沒有傷及要害。”

虞歲往前走了幾步,“我上去看看他。”

覃榭舟,“小歲子,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虞歲回頭看他,李藝宵出聲,“那我回避一下吧。”

覃榭舟執住的手,“不用。”

幾人到了醫院對面的一家肯德基里,暖風撲面,虞歲腦袋有點昏沉。

坐在那里不說話,李藝宵給點了一杯熱咖啡。

覃榭舟一改往日的活潑,變得有些沉重。

他開口,說得是過去的事。

“宋祁川大四畢業那年過一個朋友,佟素。”他瞥了虞歲一眼,見有些出神,繼續說,“他們是一個班的,那孩暗了他四年,宋祁川一直不知道。他和關系一般,但印象一直很好。因為那孩每個期末都會把自己畫的重點分給同學,那小子大學的時候曠了不課,因此那些筆記對他來說還算有用。”

說到這里,他突然輕笑了聲,“別看他現在一副功人士的樣子,其實上學的時候,他是績最差的。因為他不喜歡上課,叔叔阿姨也不怎麼管他,大學那會兒他和裴凜沉迷研究無人機,倆人那會兒還在校外開了家小公司,可惜最后倒閉了。”

宋祁川和佟素在一起這個事兒,說起來有點巧。

佟素暗了他四年,臨近畢業終于鼓起勇氣告白,可是被拒絕了。那姑娘也沒有表出什麼緒,很平靜地說了句打擾了,然后就走了。

畢業晚會那天,班級里聚餐,宋祁川去得晚了,然后在飯店門外聽到有幾個渣滓正謀把佟素灌醉,然后又說些要把帶走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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