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小姑娘慌里慌張地跑過來,說道,“姐姐,叔叔暈過去了,醫生伯伯們正在救他,你做的餃子他吃不了了。”
那時候心里正揪著,所以沒注意到許多線索。
譬如小姑娘的里叼著一棒棒糖。
虞歲連忙跑上樓,沖進病房。
氣吁吁地站定,然后看到宋祁川靠在枕頭上,眼神沉靜地看著他。
虞歲的腦袋空了幾秒,然后轉就跑。
宋祁川在后喊,“你要是走,我就下床追你了。”
虞歲腳步頓住。空的走廊,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掉頭回去。
茸茸的腦袋出現在病房門口,宋祁川扯起角笑了,“想見你一面真難。”
虞歲走到他床邊,“是嗎?想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里,也難的。”
宋祁川知道還惦記著韓霜過來看他的事,心前所未有的明朗。
他揚了揚手中的飯盒,“你做的?”
“不是。”虞歲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路邊買的。”
“春節還有飯館營業?”宋祁川看。
虞歲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看你一個人呆這兒太可憐,我做多了,吃不完。”
病房里暖氣充足,虞歲腦袋有點懵。
筆直地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不經意流出張。
宋祁川抿抿,眼神里掛著平靜的笑意,“哦,那謝謝你了。”
“嗯。”虞歲沒有抬頭看他,“你快點吃吧,我急著回去看春晚。”
宋祁川拿出遙控,打開了電視,給找出春晚,然后淡淡地說,“急什麼?我還有事兒要問你。”
虞歲眼神瞥向電視,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什麼事?”
有些不安,走進電視把聲音調大了些。
歡樂的歌舞聲充滿房間,能稍微掩蓋一些緒。
宋祁川默默地看著坐回沙發上,然后驀地開口,“在消防通道里,你說得話還算數嗎?”
虞歲端起杯子喝水,“什麼話?”
事實上,宋祁川發生車禍以后,對那天的對話就有些記不清了。
宋祁川氣定神閑地看著蓋彌彰的孩,“你說為了還我這十年對你的照顧,要跟我......”
說到這里,他咳了聲,最后還是換了個詞,“睡覺。”
虞歲一口水卡在管,咳得驚天地。
見半天不上來氣兒,宋祁川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虞歲手制止。
捋順呼吸,臉蛋兒有些紅,眼睛里水汪汪的,“你想干什麼?”
宋祁川坐回去,目有些繾綣的醉意,“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宋祁川聳聳肩,“那你現在喜歡什麼樣的?”
虞歲瞪著他,“管你什麼事?”
“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就變什麼樣,實在變不了......”宋祁川向,“我也可以演那個樣子。”
虞歲愣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從宋祁川的里聽到這些意綿綿的話。
沉默好久,然后蹦出了一句什麼。
“你腦子撞壞了?”
宋祁川的臉沉了又沉,“腦子壞了才能喜歡你?”
虞歲假裝鎮定,“你喜歡我什麼?”
“你要聽嗎?”宋祁川表淡淡的,“我可以說到春晚結束都說不完。”
太詭異了。
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虞歲哪還顧得上他吃沒吃年夜飯,拔就跑,連圍巾都忘了拿。
宋祁川的眼神停在電視畫面上,穿紅著綠的主持人滿臉喜氣地說著辭舊迎新的話,他腦袋昏昏地想著,辭舊迎新,真是個聽起來就很好的詞。
......
覃榭舟打電話來問,“怎麼樣,去了嗎?”
宋祁川“嗯”了聲,“不過又跑了。”
今天下午,這個計劃便展開了。
覃榭舟給李藝宵送野山參和松茸,讓帶回家孝敬老人。
當著虞歲的面,李藝宵問他,“怎麼都拿給我了?這些不都是補品嗎,我又沒病沒災的。”
覃榭舟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長白山那邊的園子送來的,還新鮮呢,我本來打算拿給宋祁川補補,可沒想到他春節都沒回家,一個人在醫院過的。每天吃快餐,也用不上這些。你帶回去給叔叔阿姨吧,讓他們開心開心。”
虞歲在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聽著,突然開口,以調侃的語氣問道,“你不送宵宵回家,順便見見家長?”
李藝宵隔空錘了一下,然后就聽覃榭舟笑著說,“我倒是想,不過宵宵不答應呀,我只能回家吃年夜飯了。”
李藝宵在旁邊幫腔,“你晚上要回老家吃年夜飯呀?那你現在還來找我,大年三十還左一趟右一趟地跑,讓助理送過來不就行了 ?”
覃榭舟看一眼,暗暗提高了音量,“今天是春節,人勞是違法的。什麼助理啊書啊,人家也要回家吃年夜飯的好吧?”
簡簡單單的三句對話,不痕跡地塑造出了一個孤獨又可憐的人形象 。
大病未愈的宋祁川,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醫院,沒有家人、朋友和下屬的陪伴,只能就著冷冰冰的快餐,度過這個舉家合歡的節日......
覃榭舟和李藝宵換了眼神,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虞歲。
只見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視,神看起來并未半分波。
覃榭舟走了,回去的路上,他給宋祁川打電話,一五一十地把剛剛的對話和境演示了一遍,然后有些狐疑地問,“真的會去?”
宋祁川眉眼淡淡,“我不知道。”
他也在賭。
幸運的是,他賭贏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虞歲上耍手段,雖然不彩,但他一個人坐在病床上,起一只餃子塞進里,咀嚼了兩下,覺得自己也沒做錯什麼。
門口又出現了一只探頭探腦的小可,是剛剛那個小孩。
宋祁川招手讓進去,小孩不用撒謊了,輕松多了,一屁坐在他的病床上,兩條搖搖晃晃的。
宋祁川問,“你真是隔壁病房的?”
孩的聲音清脆可,“對呀,只不過生病的是我爸爸啦,他跟你一樣,出車禍啦,所以媽媽帶著我來醫院過春節啦。”
“剛剛那個姐姐跟你說什麼,你為什麼愿意幫?”
“說你很可憐,沒有人管,過年都沒有人做東西給你吃,想學雷鋒叔叔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就教我說了那些話,還說完事以后會給我買糖吃。”
宋祁川勾笑了笑,然后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你要吃嗎?”
孩湊過來,接住了那個餃子,咬了一口,然后吐到了垃圾桶里,“咦,我不喜歡吃青菜,青菜好難吃的。”
宋祁川發現今天他的耐心格外的多,“那你媽媽包的餃子是什麼樣的?”
“豬玉米的。”孩聲氣地說,“爸爸喜歡吃豬,我喜歡吃玉米,所以媽媽就做了豬玉米餡兒的餃子。”
宋祁川點點頭,“好吧,那我自己吃。”
孩看了會兒電視 ,回頭發現他把餃子吃完了,聲氣地問,“叔叔 ,你喜歡剛剛那個姐姐嗎?”
宋祁川放下飯盒,有些好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孩故作老地嘆了口氣,“這還用看嗎?做得餃子那麼難吃,你都吃完了,肯定是很喜歡呀。”
宋祁川愣了半晌,驀地笑了。
他沒想到自己擰了這麼久的人生,被這一句言無忌的話給點破了。
對啊。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它和喜歡一樣,都是一件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的事。
他曾經以為推開虞歲是對兩個人最好的選擇,可結果證明,這份自以為是并沒有讓他過得稍微心安理得一些,他依舊痛苦,沉淪絕。
他該謝那場車禍。
他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意外銜接出來的。
在車頭撞上石樁的瞬間,他突然看了自己。
他其實是個自私的人。
自己這快要完蛋的人生,如果還有一線生機,他就算拼了命都要抓住。
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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