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去醫院云初更加謹慎。

司機開進了地下車庫, 堅持和宴岑分走, 兩人全程沒有同框。

到了頂層的VIP會客廳, 剛推開門還沒看清，上就有什麼撞過來了。

“媽媽！”

云初低頭看著滿臉是笑的居居，愣了一下。

“你怎麼把他也帶過來了啊？”問沙發上的男人。

宴岑起, “他知道你要來，非要跟過來。而且我覺得——”

他深深看云初, 黑眸很有深意, “這樣的場合, 他也應該在場。”

居居索抱張開的小胖胳膊慢慢聳拉下來。小人兒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大眼睛眨著看云初, 有點怯生生的：“仙媽咪……”

“媽咪不想豬豬嘛？”他撇，白嘟嘟的臉蛋委屈屈，“可豬豬想媽媽了……”

云初：“……”

云初趕rua了把居居的腦袋頂，又有點怨懟地看了男人一眼。

應該個錘子。

連都看出來小豬是個多聰明又敏的孩子。

可能因為從小沒媽, 所以這個乖巧寶寶對母特別求, 見到個像媽的, 比如這個“仙媽咪”吧, 就親近得不得了。

親得有時候讓覺得窩心，心疼。

他才三歲呀, 他懂什麼。

要是一會兒知道這個仙媽是個假媽, 那小朋友的世界觀不得立即崩壞……

云初正想找個借口把小豬支開，護士已經拿著文件進來了。

“宴先生，您的結果在這里了。”小護士說著還忍不住瞥了云初一眼, 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孩子要和媽做親子鑒定的。

宴岑眸微，他盯著那份鑒定結果，滿眼的期待，還有種得償所愿的意味。

就在他出手的同時，云初已經搶先一步拿過了文件。

朝男人揚了下那份文件夾，深深吸了口氣，眼里也全是釋然的亮——

要結束了。

終于要解了。

“宴總。”云初正強調，“你沒忘記自己之前說過什麼吧？”

——打開這份結果之后，他不會再出現的面前。

宴岑輕輕“嗯”了一聲，一側眉揚起來，“那，你也沒忘記答應過我什麼吧？”

——他早該這麼做的。

如果三年前居居出生后，不，知道有了居居后，他就不該有任何顧慮，直接將人娶進家門……

云初只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沒忘。”

二人對視，眼里抱著完全不同的期許，卻又都是滿滿的篤定。

云初垂睫，刷地一把撕開了文件的封口。

明知道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還是使勁跳了一下。

宴岑結劇烈翻，長眼眨都不眨地盯著云初的臉。

他想在那張臉上看到震驚，看難以置信，看意念崩塌，重新在他面前出肋和脆弱的模樣……

他會過去抱住，親吻，向保證給承諾。他們一家人不會再分開了……

可云初并沒有——臉上甚至沒有流出一意外，反而滿是釋然和輕松，甚至還淡淡彎了下邊。

云初把那張紙塞到男人懷里，目灼灼，“你看清楚了。”

宴岑心里有了不好的預，連忙低頭看。

他滯住目，面上倏地一震。

鑒定意見：

依據親權鑒定技規范和上述DNA傳標記分型結果，排除云初為宴思淇的生學母親。

宴岑著紙邊的長指不控制地打，黑眸深像是有什麼崩離解散。他連連搖頭。

“不可能！”

**

院長和相關的醫護全過來了。

“宴先生，那天您是親自過來，還特意代過的。”院長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解釋了，“我們是很重視很謹慎的，怎麼會……”

宴岑背著手不看院長，表冷。

“一定是你們中間有失誤。”

院長：“……是我們科室的主任親自檢測比對的，我還特意確認了一遍，怎麼會出錯呢……”

“我要重新做一遍鑒定。”宴岑執拗道，“這一次，我需要有更權威的人士——”

“夠了。”云初冷聲開口，轉向宴岑，臉也很不好看。

“宴總，到現在，您還不肯清醒麼？”

周圍的人換了一下眼神，一起默契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宴岑定定著，雙眼全茫，黑眸深像有裂痕般一樣，從眼角緩慢滲出猩紅。

他這幅紅著眼睛的模樣，讓云初一下子想到那天在秀場試間的場景……

有點忌憚地往邊上撤了一步。

“重新做。”男人啞聲道，語氣和神一樣固執，“再做一遍親子鑒定。”

云初冷呵，“要照您這麼個做法，怕是沒完沒了了。”

拿起沙發上自己的包，“結果已經非常明了。

“也希宴總能夠言而有信，”警告般深深看他一眼，“我們不要再見面。”

還沒走到門口——

“媽媽！”

一直沒有任何靜的居居突然從房間另一側沖了過來。

“媽媽不要走！”

小人兒跑得太快，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生怕云初要離開，都顧不上重新站起來，直接三兩步爬到云初邊，兩條小胳膊死死抱上的。

“媽媽不要走嗚嗚嗚，別不要豬豬……”居居嚎啕大哭，白的小臉瞬間漲紅。

“豬豬乖！我會很乖！媽媽不要走好不好嗚嗚……”小孩哭得口齒不清，滿臉是淚，但手上卻抱得更。

“我聽話，我聽，都聽媽媽的話！媽咪喜歡豬豬好不好嗚啊啊嗚……”

“我，我把所有的，所有的玩和好吃的都給媽咪！”

“豬豬不想再沒有媽媽了，豬豬就要媽媽嗷嗷嗷……”

云初在哭聲中定在原地，一步都邁不了。

這是第二次見居居哭。第一次見他他耍賴要跟回家時，也沒有哭得這麼兇，完全一副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的樣子。

云初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撕開了，心疼得不得了。

在這個小團子面前，會不自覺心和。

就像居居自然而然親近一樣，也沒由來好喜歡這個小人兒，見不得他可憐兮兮委屈的樣子，更不忍心看他哭得這麼傷心……

云初趕彎腰把居居抱起來。居居哭得又咳嗽又打嗝，兩手卻不管不顧摟住云初的脖子，樹袋熊一樣抱著。

“媽，媽媽別不要豬豬，”他抬起小手抹眼淚，“豬豬很乖的……”

云初覺眼底熱辣一片。使勁兒眨了眨眼睛，什麼都說不出來。

不遠的宴岑靜靜看著他們。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又跟不忍心再看一樣，默然背過去。

從云初這邊看，男人寬闊的肩背起伏了一下，清楚地聽到他尖輕微滾的聲音。

尷尬的沉默。房間只有小孩搭搭的啜泣。

半晌，云初很輕地咳了一聲。

宴岑轉過來。他看了兩秒鐘，又看懷里的小人兒。

“居居。”男人低低開口，“你過來。”

居居不彈。

但云初明顯覺到他摟自己的胳膊更，小小的后背都張繃起來。

宴岑不悅皺眉，“居居，聽話。”

云初聽到肩頭的小人兒很輕地吸了下鼻子。

了下邊，有些為難地開口：“要不，今天讓他跟我……”

說下不去了。這個話說不出口。

這算什麼事兒啊？結果都出來了，又不是親媽，現在倒弄得好像有心賴著一樣。

但看著肩頭的小淚包，云初怎麼都于心不忍……

宴岑眼睛一亮，“可以麼？”

他很意外。

剛才還一副恨不得馬上擺他們的樣子，現在居然愿意主帶居居回家。

云初“嗯”了下，神有點不自然，“反正，反正也不是很遠……”

宴岑點頭應好，“明天我會人來接他。”

他心里卻不自覺失落。

原來，排斥的并不是“他們”。

只有他……

見塵埃落定，黏在云初肩膀上的居居也終于抬頭了。

“仙媽咪……”小人兒開口還帶著哭后的鼻音，閃著淚的大葡萄眼格外亮，“能不能，能不能讓爸爸也跟咱們一起睡啊？”

云初：“？”

居居撇撇，“爸爸一個人睡，很可憐的……”

云初：“……”

云初下意識往旁邊看。

宴岑正幽幽盯著。

那個眼神，好像還……真有點可憐？

……不是，為什麼從中讀出了一種“我可以”的蠢蠢呢？

難不他還真想跟去一起睡？？

宴岑了下邊，“我——”

“不可以。”云初直接打斷他。

假裝沒有聽到男人出聲，只轉向居居，很輕聲的：“要是你爸爸過來，我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宴岑：“……”

云初無視掉男人，抱著孩子兀自往外走。居居好像也把爸爸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