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小紙條傳遞回到夏春心們這一桌,服務生像鴿子,儼然飛鴿傳書般。
夏春心的信紙是淺,富海棠的信紙是淺黃,各自能分得清哪個是自己的,富海棠立即把自己那張挑走,神兮兮地拆開看回信。
夏春心手肘撐著膝蓋,托腮看著傳回來的淺信紙,有點像回到小時候和同桌遞紙條的覺,還有趣。
執筆寫信總是比電子產品的郵件微信更讓人會心一笑。
這邊還沒展開,富海棠那邊就嗚嗚嗚起來,抓著夏春心的胳膊晃,“心心姐,我心跳好快,我這個,是不是就是心啊?”
夏春心被晃得長發都出彎來,失笑道:“小棠棠思春了?”
“嗚嗚嗚,”富海棠捂臉,“好害。”
富貴花這表也有趣,夏春心的心也變不錯,不不慢地展開紙條看,最先品的就是這人的字跡。
這人寫字是一筆一劃的。不似祁漾,祁漾寫的是連筆字,寫得一手好書法,筆勢蒼勁有力,筆鋒蘊著大氣。有幾次想問他為什麼寫字也這樣好看來著,但因為寫字也不賴,總怕自己暴,就沒問過,只當作祁漾的初中小老師興許會寫筆字。現下想來,婚姻里確實有不刻意回避不去問的事。
而后夏春心輕聲讀著這人寫的這行字:【希,一生順遂安好,無慮無憂。】
夏春心讀的怔了下,心說這人好深。
是一種什麼樣的,希對方一生無憂安好?
暗嗎,還是剛分手?
夏春心閑來無事,傳紙條也玩出興趣來,回信問對方:【寫給暗生,還是寫給剛分手的朋友?】
別的桌子也在傳紙條,在這單酒吧里的單們,上平安夜,有想單去開房的,也有只是單純想打發這時間的,夏春心屬于后者,多了點閑逸致。
服務生拿著托盤上下樓分發小紙條,過會兒,對方的話又回來了,夏春心打開看,這次只有兩個字:【剛離。】
夏春心看得心咯噔重重一跳,跳起再落下,像心臟都變沉,沉甸甸地落下,砸得心底一慌。
接著就搖頭,不可能是祁漾,字跡不同。而且民政局離婚都得排隊呢,分分合合本就是世間常態,剛離婚的人很多。
但是心里還是冒出來數個省略號和嘆號,這麼湊巧,也是剛離,心復雜。
夏春心看對方還沉浸在過去,便勸了一句:【希你盡快走出傷痛,還會再遇到好姑娘。】還在后面加了三劃笑臉,兩劃上弧度眉和一劃下弧度的。
多了事做,時間過得也很快,這紙條傳得越發練,沒兩分鐘傳回來,對方說:【走不出了,不會了。】
夏春心將用藍碳素筆寫的這行字,和這男人用黑碳素筆寫的這行字,兩行字合在一起看。
—希你盡快走出傷痛。
—走不出了。
—還會再遇到好姑娘。
—不會了。
夏春心清楚覺到這男人心里的傷以及這男人的固執深,無端想起祁漾來,這是和祁漾對待離婚不同的態度。
祁漾后悔離婚,是在說出懷孕那一刻才生出后悔,而不是在簽字那刻后悔,就足以說明祁漾在意的是孩子,而不是。
紹權轉了一圈回來,看到夏春心對著紙條發呆。
酒吧燈晃得曖昧,夏春心白皙臉頰上一陣陣不同的閃過,眸里沒有水霧,但眸子里偏就好似漾著一條河,那河里水潤潤地閃著。
喝了果兒,潤得也的,無暇的皮猶若兩歲嬰兒,得出水。
紹權了下,彎腰湊著腦袋過去看,“夏大小姐,聊什麼呢?問微信號了沒?給我看看。”
夏春心表比富海棠的要云淡風輕,不不慢地將紙條對折,將信紙折一只千紙鶴,笑著放進包包里,“私啊,不給看。”
紹權撇“切”了聲,坐到旁邊喝酒,這會兒臺上主持人開始簽人了,樓下位男士,樓上位士,上臺做小互,紹權招呼著夏春心一起看熱鬧。
夏春心看了會兒臺上的熱鬧,想起那男人仿佛走不出去過去的字跡,又招手向服務生要了一張新的信紙,沒再用左手寫,而是利落地用右手寫道:【人要向前看,活得灑才好。過去是沙,既已揚進海里,那麼一切皆惘然。祝好。】
剛發完,就聽見紹權說:“夏大小姐,我剛學了兩招看手相妹的法子,把手借我試試?”
夏春心懶洋洋地掀眉笑,“權兒哥,我手還用看麼,我是福布斯富豪榜里的富豪孫呢。”
紹權求著,“來唄來唄,看不起金錢事業線,我給你看看你。”
夏春心忽然來了點興趣,不知道紹權能不能看出已經離婚,便遞出右手,“來吧,請權兒哥看手相。”
服務生托著紙盤走到祁漾這桌,井斯年已經陷仿佛人生第一次聊QQ的狀態,對方給了微信號,他已經在手指噼里啪啦著聊微信輸文字,堂堂影視公司老板,竟然因為傳紙條仿若開始網而興。
祁漾坐在一旁喝著酒,后背倚著沙發,兩自然疊右搭在上面,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紙條未看,放到一旁。
他喝酒后臉不容易紅,眼睛卻很容易紅,他皮白,襯得雙眼更紅,眼里還浸著紅,手機放在上,正垂睫看著手機屏幕。
手機壁紙設置的是夏春心回頭對他笑的照片,照片還是他拍的,在他們的家里拍的。
照片里小人笑得又純又,那天是他在商場給買了條法式風的碎花紅,穿著很漂亮,提著擺在臥室里轉圈兒,他了聲老婆,回頭,一張夏春心笑靨如花的回眸照便抓拍功。
祁漾心率又開始加快,右手也無法控制地發抖,他放下手機向沙發后仰著頭,額頭也開始往外滲汗。
過了沒一分鐘,忽然手機響起,顯示是戚叔,突然間夏春心就從他腦海里離,緒也漸漸穩下來,他接起電話。
“戚叔。”
戚鶴做了大半輩管家,說話聲總是謙卑有禮,“二爺,聽以藍說惹您生氣了,叔和您道個歉,別生以藍的氣,被我慣的,對您沒大沒小,是我的錯。”
祁漾手指著眉心,“戚叔,您言重了。”
祁漾對戚鶴語氣比旁人都好些,因戚鶴在家里時幫過他兩次。
戚鶴聲音更加謙恭,“二爺,以藍最近有個手游公司的拍攝廣告,就在瑤安。剛畢業,對社會上的人還是沒有防備心,我實在放心不下,我考慮了好幾天,不得不向您開口,想拜托您在那邊幫襯一下以藍,幫我照看以藍幾天。”
祁漾眉頭微擰,并不想同意幫襯這件事,因為戚以藍那張按照夏春心所整容的臉,他厭煩這件事。
沒說話,祁漾漫不經心地聽戚鶴在電話里的曉之以,隨手拿起剛才那張新信紙展開。
展開三次對折的信紙,祁漾在看到對方字跡的同時,他就雙目就變得怔忡,左手還握著手機,懸在空中久久未落下,電話里戚鶴的聲音也褪去。
這字是夏春心的字。
夏春心總喜歡在墻上留言小黑板和冰箱上留字,他若是回去晚了,會留字告訴他家里還有什麼菜在哪里可以吃。
有時候走得早,也會留字說老婆老公,老公早安加油的話。
他認得夏春心的字。
而這一行字寫的是:【人要向前看,活得灑才好。過去是沙,既已揚進海里,那麼一切皆惘然。祝好。】
不僅字跡相同,就連語氣也和離婚后的夏春心格外像,是一種灑地與過去揮手告別的姿態,時間是秒針,秒針在轉,無論它轉得有多慢,都已為不可逆的過去。
夏春心已經灑的對過去完全沒有任何留了嗎。
戚鶴還在對面畢恭畢敬地請求著,祁漾起大步走過去,邊掛電話道:“戚叔,先這樣吧。”
他三步并兩步匆匆上樓找人。
井斯年的新網友小花,小花太可了,發來的表包都是捂臉害表包,井斯年聊得正熱烈想要分,忽然看到祁漾大步走了,井斯年忙喊道:“你干什麼去啊?”
轉眼祁漾已經消失。
酒吧限客流,樓上人并不多,祁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夏春心,懶洋洋地倚著靠墊,子朝左側懶洋洋地靠著,姿勢如躺在貴妃椅上,左手撐著腦袋,右手放在一個男人的手里。
男人正一手著指尖,另手在掌心畫著什麼。
想起電話里的那聲“權兒哥”,再看此時夏春心面前這男人,祁漾臉頓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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