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因和別人訂過親，他心有不甘，便非要讓俯首耳、死心塌地不可——尉遲氏自馬背上得天下，太子平日里看著溫文爾雅、謙恭有禮，骨子里其實有一狠勁。

上輩子他這麼寵何婉蕙，除了偏那一類子之外，恐怕也有多年求而不得的緣故。

現今他們才新婚，生得尚算得平頭正臉，他覺著新鮮也正常。

沈宜秋有些困擾，倒是不怎麼擔心，別看他眼下興興頭頭的，不過是招貓逗狗似地逗一逗，等找到更有意思的消遣就不會再來招，只要耐著子忍過這一陣便好。

兩日后，沈宜秋便知道尉遲越說的是什麼事了。

史中丞柳翝上書彈劾祠部郎中沈青玄玩忽職守，奢侈逾度，去歲主持郊祭前本應齋沐七日，卻夜宿平康坊秦樓楚館中。一應罪責經查證屬實，予以革職查辦。

柳中丞原是東宮崇文館直學士，誰都知道他是太子親信，他親自上疏彈劾，明明白白就是太子的意思。

當日沈家大張旗鼓地接駕，朝野上下都道沈家要借著太子妃的勢起來，誰知道太子只過了一夜便拂袖而去，這會兒又要革沈二郎的職。

眾人都在揣測沈家怎麼得罪了太子，以至于他竟連新婚妻子的面都不顧，便要收拾伯父。

恰在此時，尉遲越接連三夜宿在長壽院，也不來承恩殿用晚膳，東宮的人心也浮起來。

第四日清晨，尉遲越練完劍回到院中，沐浴更畢，黃門來遇喜過來伺候他用早膳。

來遇喜心比比干多一竅，哪里不知道太子的意思，不過尉遲越不問，他便裝作不知，只是躬替太子擺膳。

尉遲越用了一個玉團，終于按捺不住，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孤你留意著承恩殿，這幾日如何？”

來遇喜道：“娘娘無事，只是昨日罰了兩個宮人，打發走了一個侍。”

尉遲越冷哼了一聲：“才幾日功夫，這些人便沉不住氣了。”他這幾日故意不去承恩殿，也是為了試一試承恩殿的下人是否忠誠可靠。

他在里面安了自己的人，特意命他注意下人們這幾日可有輕慢，本是想幫沈宜秋清理一下邊人，誰知不等他幫忙，自己便手了，他的安排倒沒了用武之地。

沈宜秋上輩子便是如此，遇事總是自己想辦法，了委屈也不來同他說。

他起初也念的好，省心了習慣，便理所當然不去關心了。

尉遲越忽然覺得口中的菓子味同嚼蠟，他又問道：“太子妃這幾日可還好？”

來遇喜目閃爍。

尉遲越見他言又止，想當然以為太子妃這幾日過得不好，角不由自主揚起。

之前他日日宿在承恩殿，想來已習以為常，他三日不面，難免失落，這一失落，被冷衾寒、長夜漫漫，方才知道他的好。

來遇喜知道他想岔了，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還是如實道：“昨日兩位良娣去承恩殿請安，陪娘娘用了午膳，之后便一起描花樣子、染指甲、剪金箔花勝。”

尉遲越點點頭，宋、王二人倒是有幾分義氣，知道去開解太子妃。

上輩子他們三人也得不錯，值得嘉許。

他想了想道：“一會兒你去庫里選兩百端時新的綾羅，一半送到承恩殿，剩下一半給兩位良娣分了。”

他頓了頓又道：“今日呢？太子妃又在忙什麼？”

來遇喜垂下眼皮道：“今日娘娘一早便召了兩位良娣用早膳，又從教坊傳了兩個樂人宮，說是要去園中持螯把酒、聽琵琶賞花……”

尉遲越“啪”一聲撂下銀箸，是淑景院沒飯吃麼？還是承恩殿的飯食特別香？天價地往那兒跑，怎麼不見他們來長壽院請安！

他沉下臉道：“他們為良娣，明知道太子妃欠安，還日招著往園子里跑，著實不統。”

來遇喜只得道是。

尉遲越拿起茶碗飲了一大口，氣還是順不過來，站起道：“備輦，去承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