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立冬前，難得的大晴天。

沈教授自得地哼著小曲，剛把碧螺春泡上，就聽見兩聲極為潦草的敲門聲。

他抬頭看去。

紀言信敲門的手還沒收回去，見他看來，拎著保溫盒就進來了。

他急忙把存放碧螺春的罐頭藏進柜子里，一臉防備：“又來蹭茶葉？我可不給了。”話落，又放語氣：“茶葉可是你爸送我的，你想要問他拿去，別三天兩頭來我這喝茶。”

紀言信腳步一頓，有些哭笑不得。

這幾天因為論文的事來得勤快了些，不料……

紀言信把手里米分藍的保溫盒放在桌子上，漫不經心道：“我那還有黃山峰，君山銀針，廬山云霧，凍頂烏龍……沈叔喜歡，隨時來拿。”

沈教授的眼睛亮了又亮，直到紀言信轉頭看過來，這才輕咳了幾聲，端出為人師表的架子來：“找我有事？”

紀言信往后靠著桌子，拍了拍手邊的保溫盒：“給你送早餐。”

太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沈教授狐疑地打量了他幾眼，嘀咕道：“今天吹得是哪邊風啊，居然知道孝敬我了。”

邊說邊打開保溫盒看，里面用錫紙包裹著，旁邊還放著一瓶鮮，吸管上還綁了個紅的小蝴蝶結……

沈教授的表頓時有些彩。

紀言信自然也看到了，眉峰微挑，覺得頭更疼了。

這什麼奇怪的審？

“是戚年那丫頭的吧？”沈教授拿起三明治，剝開錫紙看了眼。

呦，還盛。

松，蛋，培，烤腸……

香得他里不停地分泌口水。

紀言信低頭把玩著鑰匙圈，沒回答。

這是默認啊……

沈教授立刻把三明治放回去：“那我不要了，人家小姑娘送給你的心意，我吃了要折壽。”

“送了，我收了。誰吃的有那麼重要？”紀言信順手把鑰匙塞回袋里，修長的手指搭在保溫盒上，輕輕地敲了兩下：“不吃才浪費。”

沈教授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嫌麻煩收下來干嘛？回頭還要我銷贓。”

紀言信皺了皺眉，無言反駁。

答應收下來，完全是因為……

他回想起剛才，戚年那個漉漉的眼神，覺得心臟有一微微塌陷了。說不出來的，奇怪覺。

也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才有這種前所未有的錯覺。

紀言信輕了兩側的太，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臥室的窗忘記關了，他今早起床開始，就一直頭疼。

“先放你這，我過兩天再來拿。”話落，他起離開。

走了沒幾步，聽沈教授有些含糊的聲音響起：“昨天我跟你爸去打高爾夫，他問我認不認識戚年。”

紀言信的腳步頓住。

沈教授在他后笑得像是只腥功的貓：“年紀大了，上沒把門，好像說了些不能說的。”

紀言信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啞聲問：“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沈教授掀開杯蓋，嗅了嗅碧螺春的茶香，愜意道：“就覺得你對那孩不一般，上心的。”

紀言信無力地閉了閉眼，抿，一言不發地抬步離開。

——

戚年趴在桌上畫原理圖，紀言信來了，才收起畫紙，翻開筆記本。

如往常一樣，寫完課題，他才正式上課。

紀言信上課很做板書，很多重點的知識通常都是口述，或者自己實踐做實驗會。即使寫了板書，大多時候都是一些生僻的專業詞，以及畫原理圖示例。

戚年作為門外漢，頓時兩眼一瞎，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記，又要記什麼。

紀言信偶爾眼風掃到時，都是一手托腮，叼著筆，苦大仇深的表。

云里霧里的上完課，紀言信被學生拖住問問題，戚年就抓時間收拾好東西，到教室外等他。

難得的晴天，風卻很大。

戚年在走廊里站了一會，就覺得在外面的雙手發涼。邊把手湊到邊哈氣，邊轉頭看樓梯里經過的人。

等了大概十分鐘。

紀言信拿著課本走下來。

戚年正要迎出去，腳剛邁出去，就看見落后紀言信兩步遠的地方還跟著一個生。

大概是發覺走得太快，紀言信在樓梯的拐角等了幾秒，讓那個生跟上他。

戚年“誒”了一聲，默默地收回腳。

是生化院除了劉夏之外唯二的那個生。

唔……聽說，已經出口了？

戚年觀了片刻，等快看不見他們的影了，這才跟上去。

結果……

剛到一樓的樓梯口，就看見紀言信站在幾步外守株待兔。

那只兔子——當然是。

戚年躲避不及，被逮了個正著。只能了鼻子，灰溜溜地走過去：“紀老師。”

紀言信看著低眉順眼的樣子，挑了挑眉：“跟著我？”

戚年趕搖頭，從包里拿出筆記本：“我是找你問問題的。”

紀言信從手里過本子，隨手翻了兩頁。每頁頁腳都畫了小圖像，最后一頁更是涂了兩只金在玩球。

他轉眼看，無聲的詢問。

戚年不好意思地咬咬：“這是七寶還在我家的時候畫的……”

悄悄掃了眼，用手指了指叼著球的那只金，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這只是我，七崽……”

七寶寄養在戚年家里時，戚年回家后都會空陪七寶玩一會，有時候會玩球。但礙于公寓大小的限制，不能施展開，通常都是丟幾個球讓七寶撿回來，借著獎勵的功夫，就開始對七寶上下其手……

比如，腦袋，爪子。

后來，有一晚腦子一，畫了兩只金。

一只七寶，一只七崽。

本來想上微博的，但……最后當私貨藏在本子里了。

紀言信的目凝了片刻，才移開眼，往前翻。

的字倒寫得很清秀端正，排列在一起，看著賞心悅目。

只是筆記的容，實在不敢恭維。

紀言信又隨手翻了幾頁，再往前，基本上都是只有一個課題，一副原理圖，然后就是的隨手涂。

看來，上課沒做小作。

他抬眼，看著：“想問什麼。”

紀言信問。

戚年“啊”了一聲，耳子紅了紅，小聲回答：“要問的太多，我也不知道要問什麼。”

專業詞那麼多，只記得住幾個，就連提問……都很困難。

良久，還是紀言信問：“替劉夏摘的筆記？”

戚年點點頭。

“哦，那不需要了。”紀言信把本子還給：“你摘得再詳細，也許也看不懂。”

戚年：“……”

紀言信像是沒看到無辜的表，語氣淡淡的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戚年搖搖頭，失落地：“沒有了。”

見他這就要走了，戚年又趕舉手：“有！有一個！”

——

等到晚上。

戚年下了課，先給劉夏打電話問問況。

昨天凌晨，戚年都已經睡著了。劉夏發過一條短信，說已經安全下機到醫院了。

戚年中午打電話給的時候，沒人接聽。

這樣的特殊況，應該是沒空，或者是無暇顧及了。戚年便沒有再打擾，李越在邊，這讓很放心。

專業課上了一下午，加上周欣欣把擬好的合同發給，是看合同就看得頭昏眼花。

以前，和路清舞還是好基友的時候，合同這種事，都會給路清舞把關。可也就是太過信任，才鑄就了這幾年大小風波不斷。

劉夏說沒長腦子。

戚年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那時候即使不懂事，可未免也太缺心眼了……可不就是沒長腦子麼。

嘆氣的功夫，劉夏已經接通了電話，聲音有些沙啞，聽著卻還神：“嘆什麼氣呢，是不是又干什麼蠢事等著我給你補窟窿了？”

“哪有！”戚年嘀咕了聲，問起：“姥姥，還好嗎？”

“嗯，我下飛機的時候，我媽才告訴我。送姥姥搶救過一次，人是救回來了，但還在危險期。不過，現在這樣的消息，對于我來說，都是好消息了。”

戚年垂著眼，有些難過：“你啊。”

“呸。”劉夏笑了一聲：“我有男人，還需要你啊。”

戚年：“……”行！你有男人，你了不起。

哼了一聲，拔了叉子，攪了攪熱氣騰騰的方便面，深深地吸了口氣。

劉夏一聽這聲音，隔著手機都能聞到那紅燒牛面的味道：“又沒吃飯呢？”

“下課晚了。”戚年往里塞了一叉子的方便面，聲音模糊：“又懶得自己做，外賣都吃膩了……”

劉夏“嗯”了聲，問：“今天是你發猛攻的第一天，有進展嗎？”

這麼一問，戚年跟被踩了尾一樣，頓時不吱聲了。

這靜……

劉夏揣測：“慘烈？”

……

“非常慘烈？”

戚年咽下泡面，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是真的信紀言信時油鹽不進不吃的人了，我早上送早餐，他奚落我。我青梅發幫你摘筆記，他辱我！我，我……我快要氣死了！”

劉夏很淡定：“正常。”

“但我把他噎回來了！”

劉夏“嗯？”了聲。

※※※

樓梯口，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紀言信不方便和在這里久站，抬了抬下，示意邊走邊說。

戚年自然是屁顛屁顛地跟上，走到了綠草坪旁那條石子小路上，才開口：“我周末的時候能不能去看看七寶？”

原本可是斗志昂揚，哪怕死皮賴臉，都要跟他回辦公室纏著他教重點。

可轉念一想，這不利于長期發展啊，于是靈機一，想到了這個好主意！

結果……

紀言信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語氣涼薄又不客氣：“戚年，你對我的企圖是不是太不遮掩了點？”

戚年愣了一下，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知道啊。企圖明確又強烈才能讓你知道我的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