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這年的通的氣派,盛氏兄妹就知道他來頭不小,立刻站起來,各自回以禮數,莊先生待他們行完禮,纔開口介紹,原來這麗年是現任鹽使司轉運使的獨子,父親是齊國公府的次子,母親是襄候獨,聖上欽封的平寧郡主,端的是滿門顯貴。
他名齊衡,字元若,比長柏小一歲,幾年前便在京城拜於莊先生門下教,後隨父親外任才別了莊先生,近日齊大人到登州來巡查鹽務,奉旨整頓,估計要待上一段日子,妻小自然隨行,齊衡聽聞盛紘的西席便是莊先生,便請父親遞了帖子拜訪。
明蘭見莊先生待齊衡十分親熱,有些奇怪,這些日子教下來,莊先生言談舉止之間似對王公候門十分不屑,有一次還直指公侯伯府的子弟都是‘蠢蠹’,心裡這麼想,長楓卻已經說出來:“我猜是莊先生的高足,當稱呼一聲師兄。”說著笑而一鞠。
莊先生指著齊衡笑道:“這小子偌大的家世,好端端的不去捐做,偏要自己苦讀,寒冬酷暑都來我那破草堂,急的郡主娘娘直跳腳。”
齊衡雪白的皮微微發紅,赧道:“父親常以未曾科考爲憾,自期後人能走正經仕途,幸虧盛大人請得了先生,元若便厚著臉皮來了。”
看了眼在一旁沉默微笑的長柏,便又道:“這位便是盛大人的長公子,長柏師兄了,聽聞師兄今日將赴考鄉試,不知可有字?”
長柏道:“草字則誠,莊先生給的。”
然後三個大男孩序過年齒後,互相行禮,齊衡朝盛家兩位公子,拱手道:“則誠兄,長楓賢弟。”
莊先生等了半天早不耐煩,罵道::“你們幾個後生比我這老頭子還迂腐,要囉嗦自出去,我課還沒講完呢。”——明蘭暗暗補上,所以你一直當不上來著。
趁他們囉嗦之際,明蘭讓那三個已經懵了的小丫鬟出去,丹橘規矩的也跟了出去,到外頭,正好小桃趕到了,隨即接過送來的錢袋子,各數了五十錢給三個小丫鬟,丫鬟們都忙不迭的謝了,齊衡若無其事的瞄了一眼。
莊先生齊衡也坐下聽課一旁小廝早擡來一副桌椅,原來的位置是長柏靠右,長楓靠左,他們後面坐著自己妹妹,明蘭前頭是空的,靠右側牆而坐,後頭是小長棟,如今憑空來了個班生,莊先生便讓他坐到長柏右側,請他在第一排右側坐下,正背後理所當然就是明蘭。
明蘭正腹誹視線被擋住了,沒想那齊衡坐下後,回頭衝一笑,道:“六妹妹好。”
明蘭呆了一呆——這傢伙怎麼……?然後直覺的去看墨蘭和如蘭,只見們果然都在朝這兒,連忙危襟正坐,一言不發。
屋裡此時一片安靜,莊先生清清嗓子,道:“剛纔六小姐與丫鬟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你們怎麼看?不妨說上一說。”
長柏抿笑:“六妹妹該說的都說了。”
長楓了脣,看了眼齊衡,似乎有所顧忌,便不再非議嫡長,墨蘭和如蘭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矜持的要命。
莊先生看今日衆人模樣,知道再難問出什麼來,嘆了口氣,便朝明蘭道:“他們都不肯說,六姑娘,還是你來說罷。”
明蘭恭敬的站起來,道:“這個…各有各的好,可是…”說著赧一笑:“嫡長好認,省事省力,不容易吵架就是了。”
齊衡忍住了沒有回頭,直覺背後那聲音清朗,甚是好聽。
莊先生也不評價,示意明蘭坐下,又問齊衡:“元若,適才你在後頭也聽了不時候,你怎麼說?”
齊衡也起道:“學生剛來不久,如何妄言,不過……”他頓了頓,笑了下,“六妹妹最後個問題…問的極好。”
氣氛立刻鬆了,大家想起又覺得好笑,莊先生指著他一頓搖頭。
過了一會兒,莊先生向第一排的男孩正道:“今日之言我只說一次,出了這門我一概不認。大丈夫當忠君國,不論外頭狂風驟雨,終將過去,要關節非得把牢,切不可隨意陷其中,與同僚做無謂爭執,做個純臣纔是正理!”
衆學生連連點頭教,明蘭腹誹:這死老頭好生猾,他的意思就是說,立不立嫡長都不要,只要忠誠於最後當上皇帝的那個人就好了。這話不能明說,但又不能不說,便這般拐彎抹角的說,算是完任務,能不能領悟全靠個人修行了。
……
因齊衡要去拜見盛老太太,衆兄弟姐妹便齊聚壽安堂用午餐,盛老太太拉著齊衡看了又看,心裡很是喜歡,再瞧著邊上三個花朵般的小孫,心裡免不了了一,想起明蘭,又不免嘆氣;王氏站在一旁,特別興高采烈的介紹。
盛紘看見齊大人遞來的帖子後,對自找上門來的上司兼權貴喜不自勝,當下就邀請齊衡來盛家家塾一起讀書,齊大人原本就擔心兒子耽誤了學業,當時便兩下投機,相談甚歡,三下五下攀過,居然神奇的發現,齊國公府與王氏孃家曾經有段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
王氏笑道:“仔細盤了盤,原來是自家人,雖是遠親,但以後也要多親近。”這下同僚變了親戚,一屋子人愈加談的熱絡,連盛家姐妹也不必避諱了。
明蘭聽了王氏一大通的解說,才知道齊衡爲什麼上來就自己六妹妹,可這邊念頭剛,那邊如蘭已經熱絡的上‘元若哥哥’了,墨蘭隨後也滴滴的了一聲,明蘭忍不住抖了抖,也跟著了;那齊衡也有禮的回了一聲:“四姑娘,五姑娘,六妹妹。”
低眼瞟了下明蘭,只見梳著一對小鬏,懵然站在一旁,胖胖的小手掩著小,不住的打哈欠,臉頰白胖的小包子一般,齊衡彎了彎角,忽覺有些手。
明蘭從未覺的哪日如今天這樣難熬,早上天不亮就教小長棟認字,莊先生拖課不肯放,吃頓午飯衆人談興甚濃,遲遲不肯散席,下午那母老虎般的莊師孃眼看就要殺將上來了,可沒的午覺可睡,不過的兩位姐姐顯然覺得今天妙極了。
下午上琴課時,墨蘭的琴聲流水潺潺,意真,莊師孃閉著眼睛很是欣賞,如蘭也一改往日不耐,角噙笑,低頭細彈,明蘭聽的不對味,便去看們,只見們臉蛋紅撲撲的,眉目舒展,似乎開心要笑出來。
明蘭嘆口氣,繼續撥自己的琴絃,春天呀……
來到這個時代,才發現和現代的差距之大遠出乎想象,古代孩人生的第一要務就是嫁人親,然後相夫教子,終老一生,在這之前所有學習,紅,算賬,管家,理事,甚至讀書寫字,都是爲了這一終極目標而做的準備。
墨蘭詩作賦不是爲了能將來杏林出彩,而是頂著才之名,在婚嫁市場上更有價值,或是婚後更能討夫君歡心;如蘭學看賬本,不是爲了將來去做賬房,而是將來能更好的替夫家管理家產,打點銀錢;同樣,明蘭學紅更是如此——至在別人看來。
一個古代孩從很小時起,長輩就會若有若無的灌輸婚嫁理念,小時候姚依依從母親裡聽見的是——“你這次期中考績退步了,當心連XX高中也考不上!”而古代從房媽媽崔媽媽裡聽見的是——“一隻水鴨子便繡了四天,以後如何替你夫君孩兒做活計?別是被夫家嫌棄了纔好!”
當然,這時候孩們都會照例作一作之態,但們心裡卻很早就接嫁人生子的觀念,有心計的孩甚至早早開始爲自己盤算了。所以,瞧著墨蘭和如蘭一臉的春天,明蘭一點也不奇怪,夫婿對於古代孩而言,不只是,還是一生的飯票,是安生立命的保證。
們這般姿態明蘭反而覺得自然,要是故作一副天真狀,說是當兄長親近的,那纔是矯,遇到一個優秀漂亮家世顯赫的年郎,會生出想法來那是再正常不過。
明蘭忽覺惆悵,壽安堂的生活又安全又溫暖,可是卻不能永遠待在那裡,十歲是一個關卡,們在關外,自己卻還在關。
……
晚上就寢前,明蘭正在看一本琴譜,長柏邊的小廝汗牛顛顛的跑過來,手裡捧著一個尺來寬的青花白瓷敞口淺底盆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才鬆了口氣,了額頭上的大汗:“六姑娘,這兩條小魚是大爺給您看著頑的,說您要讀書做紅,常看看這個對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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