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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48回

其實公孫白石也覺著這事不靠譜,但人家既是死人又是先帝,不好多非議。

明蘭不說話了。的政治教授曾說過,每個主張後面都有一勢力在支持。

八王爺即位,他從邊區帶來的草臺班子就能青雲直上;三王爺即位,鼎力扶住的力量就能得掌天下;一旦嘗過權勢滋味的,誰也不肯再放下了。

現在明白爲什麼皇帝著讓沈國舅和英國公府聯姻了,不過是兩力量在搶奪中間選票;皇帝又爲什麼老抓著四王爺謀逆案不放,不過是尋著個由頭,牽絆藤,藉機剷除部分對頭勢力罷了。

“如今朝堂之上的勢力,大致可分四。皇上一;聖德太后和豫王一;清流文也算一,還有地方上的不穩。”公孫白石皺著眉頭,著拳頭,似是苦苦思索,“大約如此罷,興許還有些說不清的晦,老朽尚不可知。”

“先生不必過憂。”明蘭聽的神,漸漸進狀態了,“我瞧著皇上行事頗有章法,總能有法子的。先是清流的讀書人,他們……”

斟酌了下措辭,這幫人其實才是最狡猾的,家就有兩個。他們打著聖人教誨輔佐君王的幌子,永遠站在有理的一邊,堅決不犯路線錯誤。

“皇上日漸坐穩帝位,他們自會漸漸靠攏了來,至於地方上嘛,只消中央穩固,慢慢的總能削平的。最麻煩的是……咳咳,況且,我聽聞先帝臨終前曾當面囑託皇上多加關照聖德太后和豫王爺母子。”

公孫白石拍著大,重重嘆氣:“誰說不是。真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不過,也不妨事,只盼著皇上別心急,待過個十年八年,掣肘漸之時,當能慢慢料理了罷。”

“興許待過了十年八年,大家也都認命了,不再鬧事了也說不定。”明蘭很樂觀的預測著,這種利益集團又不是邪教組織,腦子敲傷了,死忠的非要一條道走到黑。

“別把話題說遠了,趕繞回來,還是說說咱們自己。”公孫白石一臉‘你們年輕人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的表,明蘭大囧,是誰把話題從水簾岔到火焰山去的呀。

“如今,大雖已平,其間卻暗洶涌,朝堂上更是波譎雲詭。想安立命,不但要揣測聖意,還要估量時局走向。”公孫白石站起,背過窗外山水,嘆道,“皇上若不好,仲懷必然不好,可皇上若事事安泰順心,仲懷卻未必會好。”

“此話怎講?”明蘭蹙起秀氣的眉

公孫白石轉過來,無奈的笑了笑:“當年仲懷縱與皇上有些,但比起那些護衛在皇上邊十幾年的潛邸心腹,卻是還差了些。更何況,八王爺和皇上,那可是兩碼事呀。”

“……天子無家,家事即國事;天子無友,只有君臣之分;天子無私,心中只當有江山社稷。”明蘭忽想起莊先生的話來,低聲念道——就是小玄子和小桂子也沒邁過這道坎兒。

“夫人能這般明白,我便省心多了。老朽費了不力氣耳提面命,也不知仲懷聽進去多。做臣子的,就要自己當心些,別以爲皇帝會什麼事都替你兜著。”公孫白石微笑著點點頭,“正因如此,侯府那頭出了事後,我便一力主張仲懷去求。”

這個彎轉的太快了,明蘭眨眨眼睛,表示不懂。

“一則,仲懷這般歲數,卻居高位,不免引人側目,他甫一發跡,便置本家至親於不顧,不論有理無理,人言便可畏。”老頭子搖頭晃腦道。

明蘭緩緩點頭,這也是當初的一大顧慮。

“二則,在這件事上,到底聖心如何?”

公孫白石玩味的瞇起眼睛,“其實侯府犯的那些子爛事,聖上並不放在心上,置也罷,不置也罷,不礙大局;要的是,聖上想要個怎樣的臣屬?易牙,豎貂,公子開方。管仲勸諫齊桓公之言,殷鑑不遠呀。”

明蘭大爲讚歎,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捫心自問,管家理事的時候,是喜歡那種六親不認的多些呢,還是顧念家人的多些呢。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狀態。

“其三,也是最頭痛的。”公孫白石再次坐下,從瑪瑙盤子裡挑了幾顆葡萄,慢慢剝起來,“仲懷的委屈,我知道,夫人知道,侯府那邊知道,可外頭到底有多人知道呢。仲懷紈絝之名尤在,侯府那頭卻無甚離譜的把柄在外。唉,積毀銷骨,幾十年的見呀。”

明蘭了幾,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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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懷能把當年之事抖摟出去麼?也不能,不然便大不孝。”公孫又道。

明蘭細細揣其中含義,緩緩點頭。

當年白氏之事乃顧府之恥,爲著錢娶了人家,卻又不好好待人家留下的兒子,百般迫而離家出走,這些事若說出去,顧老侯爺的名聲便完了,侯府也會淪爲笑柄。

可子不言父之非,倘若顧廷燁真去大肆張揚,壞了亡父的名頭,那真是沒錯也錯了。

“有這三不可,我便一直勸仲懷把眼放長遠些,不要糾纏一城一地的得失,日子長著呢,他有的是時間替白夫人翻案,替自己討回公道,何必急於一時呢。”

公孫白石拿起一旁的冰鎮帕子手,須道,“前段日子仲懷正在氣頭上,我不好多說;兩日前你們從侯府回來,我瞧他有些鬆,便趕又去了,好說歹說,總算是勸服了。”

明蘭心裡,覺得這老傢伙實是真心替他們著想,纔會這樣不屈不撓的去勸說。

“……先生辛苦了,明蘭,明蘭真不知如何道謝。”誠心誠意的向老頭子躬行禮。

公孫白石連連擺手,笑道:“不妨事的,仲懷與我是忘年之,脾頗合胃口,況且我也不是白勸的,我仲懷一概別去找旁人,也別辯駁,只尋聖上求,說到傷心時,要是能哭一場,就更好了。”

明蘭微微張開,好玄妙的心呀。

就是說,顧廷燁不是去替那些混蛋開罪責,他們確有其罪的,不過是請皇帝瞧在自己的面子上從輕發落罷了。

或者說,這次勸說,重點不在結果,而在行爲本。那些混蛋能不能罪不要,重點是要讓皇帝明白顧廷燁的難和苦楚,讓他看見一個重義,會心,宅心仁厚的顧廷燁。

明蘭開竅了,笑的十分狡黠,小聲問:“那他哭了沒?”

“這呀,老朽還想問夫人呢。”公孫白石佯作瞪眼,吹起了鬍子。

明蘭捂輕笑,覺著這死老頭子蠻可的,最終還是斂衽福禮,微笑道:“都說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虧了先生不嫌小子愚笨,不辭勞煩的細細講解,今日我算是長了見識。我這裡給先生道謝了。”

“不必,不必,我這也不是白說的。”公孫白石笑著搖頭道,“這次仲懷雖去聽了勸說去求,但卻窩了一肚子火。大丈夫行事,必得心氣通暢纔好,不然不是得罪別人,就是憋壞了自己。昨日午晌,他與夫人說了會子話後,出門時便神好了許多,昨夜……咳咳,我聽小順子說,今早仲懷出門時,眉目開朗,已似無恙了。”

老頭連連嘉許,倒把明蘭弄的十分臉紅,垂首

“我又不能嘮叨他一輩子,你們纔是要白頭偕老的,早些和夫人說明白了,總是好的。”公孫白石笑的十分豁達。

“總之,多虧了先生大才。”明蘭極,連忙挑開話頭。

“也是仲懷自己想的明白,才能我勸服的。”公孫白石也很謙虛。

明蘭不得說些別的,忙問:“先生怎麼說?”

“仲懷氣不過,問我可有既能出氣又不礙事的法子,我說,有。”公孫白石一臉高深莫測,“只消仲懷肯做孤臣。”

“孤臣?!”明蘭大驚,不要呀,不想做孤臣的家屬欸。

“對,做一個無親無掛,矢志忠心,一生只依靠皇帝信重的孤臣。”

明蘭半響無語。結黨營私當然是不對的,但朝堂之上,也不能半個朋友都沒有。

所知,漫長曆史中的那些可歌可泣的孤臣們,有一半沒好下場,經典案例:商鞅,吳起,晁錯;有一半自己倒是善終了,但子孫後代就無人照拂了(老爹把人都得罪了),家族盛況一代而終,經典案例:‘酷吏’田文鏡。

“夫人放心。”公孫白石看明蘭一副愁眉苦臉,忍笑道,“我那話剛落,仲懷便一口否了。”

明蘭鬆了口氣,自己飽驚嚇的小心肝——很好很好,幸虧顧廷燁是個紈絝轉型的貌似棟樑,思想覺悟沒跟上政治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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