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的有趣,衆人一齊大笑,小沈氏尤其樂,著椅子扶手不住抖肩膀。段夫人忍了笑,打趣道:“這還用尋麼?你自己便是那最最厲害的潑皮!”
段潛夫婦俱出蜀中名門,雖是旁支,但該的教養,該懂的規矩也一應俱全,這回隨夫婿上京,夫家和孃家族裡的親長送了好些得用的家人,才致順當。
笑了半響,耿夫人又皺起眉頭,嘆道:“到這京裡來,旁的沒什麼,只覺著不好週轉,我便四買人手。可那大的,聰明的太有心眼,老實的又太笨,小的嘛,不好使喚。京城有京城的規矩,上回宴客,不是這兒出錯,就是那兒不得勁,險險鬧了笑話。”
“怕是妹子你眼忒高了,一個月就買進賣出丫頭五六回,哪這麼難的,雖不很好,但湊合著也了。”鍾夫人垂眼看著湖面,細聲細氣道。
耿夫人一撇,哼哼著:“難不那心機重的,不省心的狐子,教壞了老爺們?!”
“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理,妹子都是快討兒媳婦的年紀了,還這般想不開吶。”鍾夫人半真半假的笑著。
話說鍾將軍和老耿同志素是同手足,義氣甚篤,各自婚後,鍾大有便瞧不得好兄弟被婆娘吃的死的衰相,連帶著鍾夫人也常在耿夫人面前刺上兩句。
“好啦好啦,你們又來了!”眼看著耿夫人又要發脾氣,段夫人趕來打圓場,“婆娘端什麼菜盤子,還不得漢子肯吃這一套呀。各家有各家的活法,都說兩句!”
這個話題有代,未生育的年輕媳婦不好,明蘭和小沈氏不約而同的用茶碗遮住面孔,低頭默默吃茶。明蘭裝了半天慫,纔想起今日自己做主人,不能裝傻,便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你們這次進宮謝恩,怎這麼久?”
上回去謝恩也不過半個時辰就完事了,這還包括了中場休息和播廣告。
謝恩是有定例的,除了一年中的大型慶典,平日不能一大夥人擁著進宮的,有礙宮廷肅靜,得分批次來;作爲新出爐的一品夫人,又了額外的賜節禮,明蘭得以在第一批進宮,幸福的沐浴皇恩,順帶在一幕皂劇中客串了把龍套。
本來第二日就該接著召見的,不過……呃,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還能有什麼緣故!這幾日頤寧宮的那位不痛快了唄。”耿夫人子直,口快道,“上頭是娘娘們僵持著,咱們哪敢彈,一站便是半響。”
鍾夫人斯文的吹著茶葉:“耿家妹子,慎言。”
“慎什麼慎,出宮門時,你臉拉得比車頭拴的那馬的臉還長!”耿夫人冷哼著。
鍾夫人面孔漲紅,段夫人連連咳嗽。
明蘭幾乎要嘆氣了,轉頭朝小沈氏道:“事兒到底如何了。我這幾日沒出門,什麼都不曉得……方便說麼?”最後一句特意轉小聲。
小沈氏最近正是心氣爽朗,聞言,便豪氣道:“有什麼不好說的,今日一早皇上已下旨,什麼都定下了,宮裡放兩千宮人。”
“這可是好事,利國利民。”明蘭欣然而笑,宮掖空了一半,大約可省不開銷。
段夫人輕輕點頭,語氣溫和:“的確是好事。那些子低等宮,空等年華老去,終也沒個著落,有家人能投奔的還好,可大多還是老來可憐。皇上英明,太后和皇后也仁和寬宏,真是天佑人和,國家社稷之福。”
“可這回放出去的不是低等宮人吶。”耿夫人低聲音,目興的發亮。
明蘭笑的出兩顆白生生的可小牙齒:“那是自然,低品級的宮哪能湊足兩千,若是真如此,那宮裡的活豈不沒人幹了。”正常合理的裁員方式,應該是各等級都裁一點。
鍾夫人忍不住笑了,明蘭的笑臉閃了眼,這種孩子氣狡黠的笑法,常在自家那五歲的小閨臉上瞧見,便笑道:“皇后娘娘說了,如今用兵修河,要用錢,不但宮掖人手要,各宮主位也得省減些。自帝后以下至嬪妃,還有皇子公主,都只留下定數的宮,其餘俱要遣散。當然,兩宮太后也如此。”
“可是……頤寧宮裡的宮宦不是最……”明蘭有些懵,心裡一。作爲老資格的宮廷大佬,聖德太后邊的人遠比新出爐的聖安太后和帝后多的多。
“誰說不是呀。”耿夫人語氣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太后……答應了?”明蘭驚疑不定,怯生生的。
“聽說朝堂上爭執了幾日。”段夫人聲道,“可如今國庫空虛,一邊清查銀子還沒個眉目,皇上都願意自行消減宮中用度,有幾個人敢出聲反駁。何況兩宮太后能留下的人數已是最多了,比皇上都多呢。”
明蘭心頭敞亮,久久不能說話,僵在那裡,皇帝這招可真狠哪。
水榭裡安靜了半響,才聽見小沈氏開口。
“頤寧宮裡這幾日熱鬧的,有幾位人兒特別著主子,哭著喊著不願離宮,正要死要活呢。”的聲音輕快好像要飛出去了,“今早務府持著聖旨去頤寧宮領人,哦,頭裡的就是那兩位千百的——”愉快的拖長聲,“可那日太后不是說了嘛,‘歲數到了,不好耽誤了們’;這下可遂了心願咯。”
水榭裡再次安靜下來,又過了半響,明蘭幽幽道:“也不知們會嫁給誰?”今天怎麼老是要煩心這個問題。
耿夫人對於任何有志於做妾的子都極端憤慨,當下便冷笑道:“過日子還能有什麼,幹活,生娃娃,家裡家外持,哪個人不這麼過來的。只要肯好好過日子的,別起歪心眼,自能平安順泰,能排上號娶宮中子的,也差不到哪裡去。否則,哼哼……”
這聲‘哼哼’極威力,大約是違反《婚姻法》中關於止家庭暴力條例的容。
話說,待真到了千里迢迢以外的北疆,一個小小兵頭的妻子,也折騰不出什麼結果來。若是安心過日子的平凡婦人,那反而是好事,若是那些以質衡量幸福以縱橫權貴爲己任的奇子,那就難說了。更何況……明蘭迅速瞥了眼小沈氏,一旦出來了,那幾位特定子的婚事,怕由不得宮裡說話了。
段夫人笑著又扯了些家長裡短的話題,氣氛又圓融了;又說了會子話,明蘭留們用午飯,笑道:“今兒侯爺說了不回來,擺一桌好菜,還有山裡野味,索咱們吃些酒罷。”
邀請很誠懇,誰知道們都婉拒了。
“不,不。”段夫人連連擺手,笑得開懷,“知道你這兒菜好,可今兒下午有事,我得回去。”鍾夫人笑道:“正是,今兒剛進宮,家裡都等著聽消息呢,得回去。”耿夫人也道:“下回吧,待你這兒園子修好了,咱們說個日子,吃點兒酒聚聚。”
明蘭笑了笑,轉頭看向小沈氏,嗔笑道:“那你呢。你可沒一家子老也照管呢!”
誰知小沈氏也搖頭擺手,重重嘆道:“我得去紫煙齋,我那小侄要進閨學了,說好了陪嫂子去瞧閨閣孩用的文房四寶,我特意預先訂了套青玉的。”
“喲,好可心的弟媳婦呀。”段夫人打趣道,“鄭家算是娶著賢媳了。”
小沈氏面發紅,不好意思道:“長嫂如母嘛。”
最抑鬱無語的地方在於,婆母弱和藹,一點不難伺候,但卻有個全京城數一數二恪守禮法的大嫂,寡言肅穆,年歲又長;親朋中無不敬重鄭大夫人端莊賢良,一個嚴厲的眼神過來,小沈氏比見了皇帝還怕。
明蘭親送衆人出門,最後滿懷同的和小沈氏告別:“你知道我是最憊懶的,不出門,你若悶了,便來尋我說話罷。”
“廢話,你這懶鬼,三回來找你,有兩回你是從牀上爬起來的。”
小沈氏心中,從偏僻而來,無論習慣口音還是規矩禮數,一時還難以融京中的貴婦圈子,在別人面前得端著,怕招人笑話,偏在明蘭面前能放鬆。
明蘭瞬間收回同:“胡說,那只是湘妃塌。”
小沈氏沒來得及回問一句‘有差嗎’,便板著臉的明蘭推進馬車了。
因多了些刺激,用過午飯後,明蘭也覺得不好太懶了,便不著睡午覺,人去喚蓉姐兒過來,要查功課。興沖沖的擺足了姿勢,誰知蓉姐兒期期艾艾的,竟一問三不知。
問書本上的字句,答不出也就罷了,最離譜的是連二十四孝也答不出來,結結的胡編了幾個,總算湊足了三分之一。不是有‘嘗糞憂心’嘛,就編了個‘嘗屎煩惱’;有個‘埋兒奉母’,就編了個‘宰吃’。
明蘭險些絕倒。沒了嫺姐兒在旁督促激勵,蓉姐兒的功課再度迅速落。
“……興許真有這些子事呢。”蓉姐兒臉惴惴,小小聲的辯解,“只是沒流傳出來罷了。”
明蘭無力的看著小孩,全無睡意。好罷,也不能全怪孩子。
早發現鞏紅綃肚子裡的墨水實在不多,不但教學枯燥,還學問有限,經不住提問,這也就罷了,還時居然有說錯;想來就算年學過些子,這會兒也沒剩下多了。如此,學生既缺乏對老師人品的敬重,又沒有對老師學問的佩服,教學自然失敗。
其實,明蘭自己倒能勝任。閨閣子該學的全套《四書》,《則》,還有《節婦傳》,《烈賦》等一大堆封建毒草,都認真學過;還有莊先生的旁聽課,更是獲益匪淺。
教個把小丫頭,那是綽綽有餘。不過,不願意。
相越長,明蘭越發覺蓉姐兒生似其父,野又倔強,充滿了對挑戰既定規則的蓬興趣,還滿肚子歪理。前日跟蓉姐兒說《論語》中‘日高三丈,尤未離牀’一章,這小丫頭居然立刻用興味的目注視著自己。
明蘭一陣尷尬,費了好大力氣,纔跟說明關於‘活學活用’的重要。
上輩子的姚依依常打道的大多是缺心眼的害者和心機深重的被告,嚴重缺乏跟孩子的相經驗,這會兒就是自己生了孩子,怕也不知該如何教養;何況這位非婚生子乎?
思緒轉了半天,糾結再糾結,加之適才聽到的些許信息,爲了自己的用腦衛生和神健康,也爲了小孩子完善人格的全面長,明蘭決定還是讓專業人士來理這個問題。
“這樣罷。”明蘭長長出了一口氣,“你去上學罷。”
蓉姐兒眨眨黑亮的大眼睛,淳樸天真,如野生小一般未經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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