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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89回

張氏認真的著,間或湊兩句,說些將京中的陳年往事,算是有來有去。張氏是大家出,慣能將私之事晦表達,半點痕跡不;明蘭是莊老高足,擅長將不耳之事以經卷典故之乎者也出來,兩人倒是棋逢對手,說到有趣之,不相顧一笑。

正說著話,外頭進來個婆子,恭敬道,“稟夫人,侯爺要與顧大人吃酒,說將先前東瀛送來的竹葉青取兩罈子出來。”

張氏道:“侯爺說那酒存的日子越久越香,埋到庫房的地下了,你請樊媽媽人去掘,下鋤小心些,別都弄碎了。”

那婆子福了福,又道,“侯爺還說,要給顧大人看那柄新得的龍泉寶劍。”

張氏道:“侯爺每早必要舞劍的,大約又掛到哥兒屋裡去了,我自人送去吧。”

那婆子應聲出去。

張氏轉頭吩咐幾句,兩個丫鬟從隔壁的嬰兒屋裡捧出一把寶劍,很快走出門去。張氏回頭,見明蘭靜靜的看著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沒話找話道,“那酒是不錯,酒碧青,香氣濃郁,還一點不上頭,回頭我與你帶兩罈子回去。”

明蘭很老實的哦了一聲,繼續看。只見健康,面紅潤,雖眉頭還約鬱郁,但往昔的那種蒼白單薄,已被說一不二的端莊能幹取代了。

張氏佯怒道:“你要說便說罷,作甚麼這般盯著看我!”

明蘭道:“沒什麼,不過覺得國舅爺這習慣真好。孩兒打小就刀劍,將來必然也是個小將軍,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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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怒目,明蘭回以很純良的目,張氏很快就泄了氣,苦笑道:“恁是九天玄,到了這凡塵世間,怕是也當不了。”

產後第四日,丈夫頭一回踏屋裡,夫妻俱是死過一回般,心俱疲,兩人默默對坐了許久,也顧不上媽媽的告誡,自己撲在丈夫懷裡狠狠哭了一場——不知是在哭自己無可奈何的妥協,還是在哭天下子的宿命。

明蘭沉默了半響,“是呀,這世上,哪有真的仙。”

……

從張氏屋裡出來,明蘭沉沉的往外走著。

適才張氏與婆子短短幾句對答,容十分富——沈從興現在每夜都歇在張氏,早上起來到院子裡舞劍一回,然後拎著寶劍去看兒子,邊哄邊逗之際,隨手將寶劍掛在兒子屋裡的牆上。夫妻和睦,父子深,如此,皆大歡喜。

比起在傲氣的堅持中枯萎凋零,還不如在圓的妥協中好好生存呢。

明蘭裡發苦,都不知道自己在鬱悶什麼。

走到一扇垂花門口,忽聞前頭一片爭吵怒罵聲,彷彿聲音還有些。在明蘭旁引路的婆子有些尷尬,笑道:“前頭有些不乾淨,咱們往這邊走罷。”

明蘭點點頭,也不多事。

剛挪轉了腳跟,呼啦啦的一羣人擁到跟前,當頭一個衫凌的年輕婦人似是想往前頭衝,後頭一羣婆子丫鬟賣力攔著

“…你們誰敢攔著我,我就死在這裡…!”那年輕婦人拿一簪子對著自己的嚨,發出淒厲的呼喊,“我要見侯爺,你們誰也不許攔我!…放開…放開我……”

明蘭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鄒氏。

不能怪眼力不好,以前的小鄒氏總是濃妝豔抹,本就看不大清本來面目,而如今不但頭髮散,滿狼狽,角也破了,原本的臉頰上浮著兩大片紫疤痕,有點像青春痘破後結下的的疤。不過明蘭知道,這應該是臉頰被嚴重打腫打破後的痕跡。

樣子十分難看,算是毀一半的容。

“顧…夫人…?”小鄒氏終於辨認出了來人,隨即撲了上去,大聲嘶吼道,“顧夫人,你救救我家哥哥吧!他們要弄死他呀!”

明蘭的胳膊被箍得生疼,“不過是流徙和杖責,何曾要他們命?!”

“那西南瘴氣遍地,哪裡不要人命呀……”小鄒氏還待接著說,明蘭連忙打斷道,“鄒姨娘慎言,顧家與鄒家非親非故,便是該做什麼,哪裡得到顧家?傳了出去,豈不人恥笑顧家越俎代庖,不懂禮數!”

小鄒氏也發覺自己說話,又扯著明蘭的胳膊道:“…我家侯爺當顧侯如親兄弟一般…請顧夫人幫我說幾句話罷!”

跟在明蘭邊的翠微拼命想推開小鄒氏,一衆婆子也拉的拉,扯的扯,可小鄒氏便如生鐵般死死拽住明蘭的手臂,倒把明蘭弄疼了。

小鄒氏一隻手還著簪子,揮舞著十分危險,眼看自己要遭池魚之殃,明蘭連忙衆人都停手,對小鄒氏道:“鄒姨娘,你可還記得當日我與你說的那駙馬公主和妾室的故事?”

小鄒氏有些茫然,明蘭道,“我早說過,倘有個萬一,倒黴的必然是你,你怎麼不聽?!”

“可那日……”

明蘭乾脆道:“別那日這日的了,你若有心退讓,就事不至此。”

小鄒氏緩

過神來,如救命稻草般在明蘭胳膊上:“昔日姐姐一番好意,苦心提醒我,顯見姐姐是心疼我的。如今便請……”

“你弄錯了。”明蘭再次打斷,“我不是爲你,是爲了沈家。國舅爺乃國之重臣,勞國事。可如今爲了你,終日煩擾於家宅瑣事,爲了鄒家,三天兩頭彈劾。”

小鄒氏被說的張口結舌。

明蘭板著臉,毫不留,“還有,別我姐姐,你是沈家的姨娘,不是顧家的。一個不好,傳出去又不知多閒言碎語,聽得我滲得慌!”

小鄒氏大怒,“你……!”

就在這當口,明蘭瞅準機會一下把胳膊出來,小鄒氏顧著發怒,簪子的手鬆了,周圍婆子們趕一擁而上,奪簪子的奪簪子,擰胳膊的擰胳膊,抱的抱,終於把人拿住了。

當前一個管事打扮的婆子道:“鄒姨娘,侯爺都被你累得閉門思過三個月,我說你也消停些罷,這日的鬧,不是連累我們麼!”有幾個婆子趁還在小鄒氏上狠狠擰了幾把。

“我不回去!我不去…你們又想把我關起來…”小鄒氏瘋狂的掙扎,仰著脖子尖聲哭,“…侯爺,侯爺…你對得起我姐姐麼!我姐姐爲你吃了多苦…你便是爲著也不該…我要見大哥兒,大姐兒,你快來呀,你姨母快人作踐死了!”

那一邊,翠微心疼的替明蘭著胳膊,幾個婆子連聲賠罪。

明蘭輕輕揮手,頗覺好笑的轉頭道:“鄒姨娘可知,原本國舅爺請立世子的批文已快下來了,因此一鬧,宗人府卻將此事給扣住了。你真要把大哥兒來麼?你也有臉見他。”

小鄒氏頓時啞了。

明蘭喟然:“倘若令姐地下有靈,知道兄弟姊妹不利自己孩兒,你說是會怪你們,還是怪國舅爺?”

小鄒氏慢下了掙扎,目中滿是絕,頹子,任由婆子們將往裡拉扯,眼見堵路的總算走開,明蘭再度往外走去,剛走出幾步,後頭又傳來小鄒氏淒涼尖利的哭聲——

“…姐姐呀,你若活著就好了!天底下都是沒良心的,人一走,茶就涼,哪個還記得你的義!你若不是爲著照料皇后母子,怎會落了快足月的孩兒,又怎會送了命?!如今侯爺有了新媳婦和小兒子,哪裡記得你墳冢淒涼,他早把你忘了…姐姐呀,你爲何要對姓沈的掏心挖肺呀…倘若你留著命,如今榮華富貴,還不由著你…”

聲音漸漸輕了,想來人已拖遠。

明蘭腳步滯了下,心頭彷彿悶的不過氣來。

翠微見不對,輕聲道:“夫人,可覺著不適?”

一旁的婆子也十分機靈道:“大約天日太熱,夫人暑氣給衝著了,不如去前頭亭子歇會兒。我給夫人端個冰碗子來。”

明蘭只覺得口煩悶嘔,揮手道:“不必,我還是家去歇著。”

快到門房時,顧順上前幾步道:“夫人,侯爺還在裡頭陪國舅爺吃酒……”

明蘭不耐煩道:“我先回去了,你們等著侯爺罷。”

顧順見明蘭面不善,也不敢多問,只一路快跑去前院廂房,見顧廷燁還在與沈從興推杯換盞,便湊上前小聲道:“侯爺,夫人似是悶熱得厲害,先回去了。”

顧廷燁一點頭,顧順退下。

沈從興聽到幾個字眼,指著他笑道:“瞧你如今這樣兒,哪有半分當年橫刀立馬顧二郎的氣概!如今人家都說,顧侯夫婦是同進同出的,不論吃酒串門,你都要送夫人回府,好好好,我知道,溫鄉是英雄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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