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海氏抱著孩子，長柏就扯著明蘭送客，站在門廊下，見王舅母走遠，長柏轉過頭來又要開口，明蘭抱著腦袋哀求：“哥，你別數落我了！我已給爹磕頭賠罪了，你還要如何？”

長柏板著面孔：“言爲心聲，你說這句‘還要如何’就是心中不服。聖人云……”

“求你了，哥，我真知錯了。我不該一意孤行要把事鬧大，不該任妄爲姨母，更不該膽大包天去捉人……”

“不對，這些你都沒錯。”長柏道，“若是我，也會這麼做。”

明蘭一臉錯愕：“那……我哪裡錯了？”

長柏一個慄敲在明蘭腦門上，訓道：“你不該仗著夫家權勢頂撞父親，父親下不來臺。父親再不對也是長輩，你開口要挾，閉口譏諷，豈是爲人子之道？父親並非不明理之人，你好好與他分析利弊，道明箇中厲害，自然父同心，一齊應對。這麼點事，就哭天搶地的要死要活的，平日的機巧哪去了？只有閒聰明的能耐。”

明蘭被訓的一頭臉的灰土，還半句辯駁不出，嘟囔道：“我哪有哥哥聰明。姨母下毒，可以從朝堂說到宅，從眼下說到幾十年後……”

長柏眼睛一瞪，又要一個慄敲下去，明蘭脖子一，忙道：“我這不認錯了嘛。又哭又端茶的，爹爹都不怪我了！”其實盛紘是就著臺階，下了算了。

正說著，明蘭忽覺一陣噁心，捂吐，半道上又沒吐出來。此時，兄妹二人已回到屋裡，只見林太醫正給老太太請脈。

長柏繼續訓話：“我的話很噁心麼？”認錯態度極其不端正。

明蘭搖頭擺手，還是海氏瞧出些不對勁來，關懷道：“妹妹這幾日臉不好，現下林太醫也在，索瞧瞧。”

盛老太太滿心擔憂，忙明蘭坐下。

林太醫笑呵呵的搭下三手指，未幾，他臉上出古怪神，瞥了眼明蘭，繼續靜心號脈，盛老太太見太醫遲遲不開口，急道：“怎麼了，怎麼了？”

林太醫微笑著起，拱手道：“恭喜老太太，夫人這是有喜了。”

屋一片安靜，長柏看看自己適才敲慄的兩手指，海氏看看明蘭平坦的肚皮，全哥兒看看睡如小豬的弟弟，明蘭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毫無自覺的傻傻微笑：“多久了？”

“兩個月多了。”林太醫苦笑，沒見過這麼生猛的孕婦，“脈象平整有力，夫人不必擔憂，只是近日有些勞，好好休憩陣子就好了。”又吩咐了幾句，然後躬退出屋。－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盛老太太木然坐在牀上，默了很久很久；忽然暴怒，拍著牀沿罵道：“你趕給我滾回去！今日就回！”轉頭對房媽媽道，“去給收拾東西，連姑爺的一起！你親自送回侯府，到崔媽媽手裡，不許出差錯了！”

又狠狠捶了個枕頭，指著明蘭道：“你個不省心的小冤家，兩口子一道在我這騙吃騙喝，再敢多耽擱半刻，仔細我打斷你的！”

見祖母真的發怒了，明蘭抱頭鼠竄，老老實實跟著房媽媽走了，海氏笑著拉全哥兒跟了出去，屋裡只剩祖孫二人，外加炕上一個睡了不知何時睡醒了也不會知事的小小嬰兒。

“這可惡的冤家！”盛老太太忍了許久。

長柏含笑看著祖母，過了會兒，他忽的跪下：“如無意外，孫兒這回當會續任。待祖母病好了，就跟孫兒一道過去罷。”

盛老太太沉不語，長柏輕輕道：“祖母全都知道了罷。”盛老太太苦笑道：“房媽媽瞞不住我。唉，人心叵測，誰料我這把年紀了，還有如此奇遇。”

長柏仰頭道：“祖母，跟孫兒到任上去罷。那兒雖不如京城繁華，但民風淳樸，山清水秀，景緻別有一番風。祖母不是老想到走走麼，就跟孫兒去罷。”

盛老太太嘆道：“惦記著到走走的，不是我，是孔嬤嬤。子不好，早早去了，我總想替圓了這個心願。”

“這不是正好麼。”長柏道，“我和您孫媳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看著孫子清明徹的眼睛，盛老太太暗歎一聲。

明白他的心意，自己素來是眼裡不沙的子，此次盛紘的那些小心思，實在讓很不舒服，與其相見要做母慈子孝的戲，不如索避開，數年後再見，也就淡忘了。

“只怕說出去，名聲不好聽。”父子相連，盛紘的名聲不好，長柏也難免牽連。

“祖母不必憂心，就說那兒有位名醫，孫子請您去尋醫的。”

盛老太太失笑：“當心吹破了牛皮，真有人去你那兒尋名醫。”

長柏笑道：“那就說，那名醫雲遊四海，替祖母瞧好了病後，又走了。”

老太太搖頭而笑，忽覺心開闊，往事也不那麼可鄙可恨了。

門外的汗牛聽的滿頭大汗：完了完了，今日大爺貌似又在宅說了很多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