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琛一直是這樣的，默笙怎麼會不知道呢。他永遠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對這種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數才能對付。

“哦，對了。”以玫突然說：“我快結婚了，你知道嗎？新郎是我的頂頭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

默笙愕然地著，“你要結婚？”

“對，我要結婚了。”笑著點頭，有些嘆，“以前不懂事才會對你說那種話，后來才知道，有些東西是爭不來的，對以琛我早就死心了。”

“為什麼？”

“大概因為我等不過他。他可以在幾乎沒有希的況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卻不能。”以玫沉默了一下說：“大約三四年前，以琛贏了個大案子，我和他們所里的幾個人一起去慶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來。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幫他清理的時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問，你為什麼不回來？我都準備好背棄一切了，為什麼你還不肯回來？”

以玫頓了頓，苦笑，“如果這些還不夠讓我死心的話……你跟我來。”

拉著默笙來到書房，隨手出一本書，翻到某一頁遞給。“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不止這一本書上……”

默笙怔怔地看著書頁上寫得很凌的詩句，從那潦草的字跡可以想象出下筆的人當時的心是多麼的煩躁苦悶。

“啪”地合上書，以玫還在說什麼，已經聽不到了。

腦海中一個清脆帶笑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何以琛，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趙默笙，趙就是那個趙，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種樂，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的詩……”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小時候，以琛的媽媽經常抱著我說要是有個兒就好了，而我媽媽就在旁邊說要不我們兩家的孩子換換。以琛從小就聰明懂事，我媽媽喜歡他大概比我還多。”回醫院的路上，以玫說起一些往事，“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阿姨的樣子，可惜……”

“……他父母是怎麼死的？”

以玫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那時候我才九歲。好象是意外吧，叔叔從四樓失足摔下來，阿姨本來就不好，傷心過度沒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麼，頓了頓又說：“我聽我媽有一次無意提起，阿姨死后，發現屜里該吃的藥都沒吃，說起來，也算是自殺。”

“自殺？！”默笙呆住。那時候以琛也才十歲吧，何其忍心！

以玫點頭，“阿姨大概很叔叔吧。”若有所思，幽幽地說，“其實以琛很像阿姨……”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醫院，走廊上到認識以玫的護士，護士小姐和善地對以玫說：“你男朋友剛剛換過點滴，現在又睡了。”

以玫向道謝，笑著解釋說：“他是我哥哥。”

走到門口，以玫突然將手中的東西都扔給默笙，“你拿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東西并不多，然而默笙卻覺得手上這些東西，是生命中不能承之重。

“默笙。”以玫幽幽地說，“我并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他。”

默笙看著漸漸走遠，說不出任何話來挽留。

房門沒鎖，手一推就開了。這是一間雙人病房，一張床空著，以琛的床位靠窗。開門的聲音并沒有把他驚醒，他掛著點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無形的線纏住了，一步步地靠近他，那線一寸寸地收。

他躺在床上，臉容蒼白而瘦削，睡夢中也蹙眉。重逢之后其實并沒有好好看過他的樣子，現在終于可以。手指不自覺地劃上他皺的眉頭，然后刷過睫，想象著如果主人清醒，這雙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時候還會帶著微微的嘲弄。

最后，停留在略微蒼白的上。據說，有這種的人大多薄，以琛以琛，你為什麼不？難道你不明白，我們已經再回不到從前，七年的時間，什麼都改變了啊……

然后，在還沒意識到在干什麼之前，的代替了的手指。的上還帶著屋外的寒冷，他的卻意外的溫暖，然而這溫暖卻讓驀地一陣心酸，眼淚不知怎麼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再也止不住。

直到，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眼睛被水模糊，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能聽到他怒極的聲音。

“你這是干什麼？”以琛咬牙切齒地說，“趙默笙，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張口結舌，所有思緒從腦子中飛走。有一段時間只能這樣不知所措地著他模糊的樣子，覺握著手腕的力道越來越大，好像恨不得把的手腕碎才甘心。想收住眼淚，它卻不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麼會這樣？清晰地聽到心里曾經堅固的東西正在被打碎，這種破碎的聲音讓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人聲俱厲讓膽怯，也不知道在干什麼，不是要徹底斬斷過去連他一并排除在外嗎？那麼剛剛又在干什麼？完全了。

逃走吧！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刻主宰了的行。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這麼大的力氣，竟然一下子掙了他的掌握，往門口跑去。

以琛厲聲說：“趙默笙，你敢走！”

該死！

以琛看著拉開門，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輸的點滴，下床去攔。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麼久，腳步邁得又急，居然一個踉蹌，狼狽地摔倒在病床邊。

而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茫然地跟著一大堆人走進電梯，電梯里的人看了一眼后又見慣不怪地低下頭想著各自的心思。這醫院里天天上演著生離死別，一兩個這樣淚流滿面的人實在是再尋常不過。

走出封閉的電梯，大廳里嘈雜的聲音一下子充塞了的耳朵，人來人往之間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能到哪里去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沒有以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