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方庭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黑暗的開放式辦公區里，一點白映著談靜的臉龐，的表虔誠而認真，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晶顯示，而是一尊佛龕似的。一天下來，被橡皮筋綁住的頭發有點蓬松了，在那白里顯得茸茸的，倒顯得模樣比平常要稚氣一些。全神貫注地盯著顯示，似乎一點也沒有發覺其他人早就走了。盛方庭不知不覺走過去，問：“怎麼還不下班？”

談靜被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是盛方庭，才訥訥地說：“有幾個郵件沒看懂，我就忘了。”

盛方庭看了看郵件后面一長串CC名單，說道：“這個看看就行了，這一封你要回復一下，這一封不用。”他飛快地指點著談靜，不一會兒就把郵箱里的郵件全都清理了。談靜對辦公系統不悉，他又解答了幾個談靜記在紙上的問題，然后對說：“今天就到這里吧。”

“謝謝盛經理。”談靜心中十分激，一天的相，早就看出來Lily對自己只是表面客氣，不好意思總去麻煩，而其他同事，都更加不了。雖然盛方庭沒有回答完的全部問題，但工作中主要的不懂的幾點已經指點明白了。

“你住哪里，我可以順便捎你回家。”

談靜猶豫了半秒鐘，盛方庭說：“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知道。所以我捎你一段，順便替你解答。”

談靜于是請他把自己帶到五號線的地鐵站，早上來的時候就發現，坐公沒有坐地鐵劃算，因為公要換好幾趟車。跟著盛方庭到地下車庫的時候，正巧遇到舒琴。高跟鞋嘚嘚的聲音在地下車庫里回著，十分響亮。的車就停在盛方庭車邊，當看到盛方庭和談靜的時候，舒琴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盛經理！”

“舒經理，下班了？”

“是啊，明天見。”

“明天見。”

舒琴開一部紅的車子，把包包扔進副駕駛座，就直接啟車子，發機發出轟鳴聲，倒出車位，揚長而去。談靜只覺得這一系列作流利帥氣，真是像電視里的主角一樣，卻沒有想太多。盛方庭卻在想著，剛剛舒琴笑容中的那一抹意味深長。本來自己把談靜調到公司來，可能就已經引起了的誤會，現在又讓看到自己和談靜一起下班，這次肯定會想多了。不過，他決定暫時把這事拋在腦后。

在車上，盛方庭向談靜簡略地描述了一下企劃部助理的工作容，告訴哪些事首先要保證完，哪些郵件不必回復，哪些工作可以延后理。談靜非常激，說：“我什麼也不懂，給您添了很多麻煩。”

“其實所有應屆生都是這樣的，我想Lily一定以為你是應屆生，應該能理解。”

談靜沒有做聲，這個工作環境是全新的，每個人都彬彬有禮，不僅是換了一個工作，而且是換了一個階層，而這個階層的人，雖然很有禮貌很客氣，但其實都疏遠的。想起剛剛遇見的那個舒經理，才像是真正應該待在這里的人，一眼看上去就明能干。

不過，自己會努力的，因為需要這份薪水更高的工作，要給平平治病。想到平平的病，又想起下周一約了聶宇晟。那正是上班時間，原來自己可以調班，現在自己朝九晚五，沒辦法調班了，難道剛上幾天班就得請假？自己還在試用期，同事們會怎麼樣看呢？而且去見聶宇晟，對而言，真是一件難以完的任務。

不過只一會兒就不讓自己想了，所有的困難都會過去的，現在要去接平平回家，然后做飯給孩子吃。不管怎麼樣，生活剛剛有了一線曙，樂觀地想，比原來總是好多了。

接完孩子之后帶著孩子去買菜，在路上孩子就了，在菜場里買了兩塊錢的蛋餅給孩子吃，知道孫平吃完蛋餅就差不多飽了，所以只買了兩樣小菜。這個時間菜場里賣的小菜都蔫了，所以也便宜。反正大人吃的菜，糙點也沒有關系。

孫平不能爬樓，背著孩子拎著東西上樓，氣吁吁剛剛站穩，就聽到背上的孫平說：“爸爸在家！”

果然家里是有人，因為防盜門沒關，木門也虛掩著。談靜心里怦怦跳，一半是因為剛剛才爬完樓梯，一半則是因為上次孫志軍走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很擔心他當著孩子的面跟自己吵起來，而且又口無遮攔。現在只希孫志軍喝醉了，這樣倒還好點，起碼不會跟吵架。

推開虛掩的門，然后彎下腰，孫平從背上溜下來，說：“爸爸喝醉了。”

果然，孫志軍睡在沙發上，人事不省，還好沒有吐。談靜對孩子搖了搖手，孩子就乖順地回到臥室里去了，打開窗子通風，才發現窗臺上擱的那碟豆芽，已經蔫了。這幾天太忙，沒有顧得上澆水，所以豆芽也枯死了。把那碟豆芽倒進垃圾桶里，把盤子洗出來，走出來看到孫志軍酒氣熏天的樣子，知道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所以自顧自又進廚房做飯去了。

淘米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還是放了兩盒米，就算孫志軍不吃，明天熱熱也可以吃。把飯燉上，然后開始洗菜炒菜，等吃上晚飯已經是八點多鐘，再給平平洗澡，又把碗洗出來，平平已經睡著了。

實在是困倦了，洗完澡也睡了，迷糊了沒多大一會兒，突然聽到客廳里有靜。上次孫志軍喝醉了，從沙發上摔下來，所以擔心地爬起來，打開門一看，孫志軍正坐在桌邊吃飯，他用湯泡了一碗飯，正吃得稀里呼嚕的，談靜正打算回去睡覺，突然聽到他頭也沒抬，說：“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談靜怕吵醒孩子，想了想掩上了房門，走到桌邊，問：“什麼事？”

“這回進派出所，我把工作也丟了，賭債也沒還上，說不定過兩天人家就會找到家里來，你帶孫平躲躲。”

談靜沒想到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愣了一下才問：“你到底欠人家多錢？為什麼人家要找到家里來？”

“不是跟你說了嗎？兩萬！”孫志軍咧了咧，“那幫孫子什麼事都干得出來，沒準會往咱家門上潑紅油漆，反正你到時候別嚇著就行。”

談靜忍氣吞聲：“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麼麻煩？不賭錢不行嗎？萬一人家真找到家里來，左鄰右舍會怎麼說？房東會怎麼說？這房子又便宜又好，房東要是怕惹事不租給我們了，你讓我上哪兒找房子去？”

孫志軍哼了一聲，把碗一放：“那你給錢我還債！”

“我沒有兩萬塊錢。”

“那不就結了，你帶孩子躲兩天，那些人找不著我，自然就消停了。”

談靜一時氣結，坐在桌邊，一語不發。

“后悔啦？你老公就是這德，誰你嫁了我！”孫志軍又盛了一碗飯，把剩菜一腦兒倒進碗里，攪了攪又吃起來，“你現在去找那姓聶的，也還不晚。”

“我跟聶宇晟沒什麼了，你為什麼要天天提他？”

“你那不是天天想著他，卻不準我提他？”

“誰天天想著他了？”

“喲，不承認？不承認我也知道你天天想著他。要不你找他要兩萬塊錢，替我把賬了了，我保證以后在你面前不提他了。”

談靜說：“我不會去找聶宇晟要錢的。”

“你當然不會去，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德，姓聶的還看得上你？”

談靜站起來，疲憊而沉默地朝著臥室走去，孫志軍還在后冷笑：“你不去，我去。”

談靜驀然轉過來，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想干什麼？”

“也不干什麼，姓聶的那麼有錢，找他要兩萬花花，應該容易吧？”

“你憑什麼去找聶宇晟要錢？”

“那你管不著。”

談靜終于低下了頭：“求你了。”

“求我啊？我考慮考慮。不過這賭債我還不上，也沒辦法啊！”

談靜忍氣吞聲：“賭債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行，那我等著你的信。不管你找不找姓聶的，只要你給我兩萬塊還債，我保證不干讓你不高興的事。”

談靜回到臥室之后，看著沉沉睡的孫平，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不知道孫志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是他在外頭欠人家錢，也不是第一次了。最開始還替他還過幾次賭債，后來知道那是一個無底，就再也不肯給他錢了。可是現在他似乎越來越得寸進尺，甚至開始拿聶宇晟來要挾。

無論如何，不肯再向聶宇晟開口要錢了。也沒有任何資格，再問他要錢。

兩萬……上哪里去弄兩萬塊錢……雖然存折上有這麼多，但是那是替孫平攢下的手費，怎麼能拿這錢去填賭債那個無底？

在矛盾和焦慮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