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迫在眉睫的問題是幾天后我們要給供貨商付款,尤其是零售超市的供貨商。”樸玉說,“錢不多,只需要兩到三個億,但就這兩到三個億,集團目前拿不出來。如果我們不能按時付款,所有供貨商會停止給我們供貨,外頭再有風言風語,那就糟了。這就像大堤上出現一個口,起初很小,但江水一旦涌進來,整個大堤都會潰塌。”
聶宇晟心很沉重,一時之間,他想不出任何辦法。管理層所有人都看著他,直到最后還是涂副總給他解圍:“小聶先去見見律師吧,聽聽律師怎麼說,再來商量關于錢的事。”
喬律師已經放下手頭所有的事,趕過來東遠集團的總部。涂副總心細,安排他在聶東遠的辦公室外頭等待。聶宇晟心事重重,跟著涂副總出了會議室,走到門前了,一抬頭才看到自己是站在父親的辦公室門前。
張書跟去了香港,另一位韓書留在外間辦公室里,見他們進來,連忙站起來,說:“聶先生,喬律師在等您。”
喬律師也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小聶。”
聶宇晟跟他點頭打招呼,他心沉重,也沒多想。韓書替他打開門,于是他就說:“喬叔叔進來坐吧。”
聶東遠的辦公室他很來,這里既寬敞又明亮,打掃得纖塵不染。地下鋪了厚厚的地毯,偌大的一張桌子擱在窗子前,所有家都沒有棱角,線條全部是弧形,這是聶東遠的習慣。換了一茬又一茬的書們都不知道為什麼藏書網,只有聶宇晟覺得鼻酸。他自喪母,小小的他乏人照料,很多時候都是待在聶東遠的辦公室跟著他加班。有一次他在聶東遠的辦公室玩耍,結果在桌角上把頭撞了一個大包,疼得他哇哇大哭。從此之后,聶東遠辦公室所有的家,都沒了棱角,而且地下常年鋪著最厚的地毯,再熱的時候都不讓掀掉,怕他摔倒跌痛。
現在他踩在綿綿的地毯上,只覺得心酸,自己早已經人,可是父親還是保持了這種習慣,似乎在他心深,仍舊視自己為那個扶桌學走路的稚子。
他招待喬律師坐下,書關上門,留他們兩個人談。喬律師已經跟姜律師通過電話。香港法律和地法律有細微的不同,東遠在香港上市,所以聶東遠用好幾個律師,姜律師是專門負責香港事務的。
喬律師告訴他況不是很樂觀,香港那邊肯定是證據確鑿,現在就看怎麼樣盡量減輕罪名了。他告訴聶宇晟:“姜律師會盡快發一份授權協議過來,聶先生會授權你全權代表他,理公司事務。”
“爸爸不好。”
“所以姜律師會盡量辦保外就醫。”喬律師安他,“等保外就醫之后,你可以過去看看他。”
聶宇晟著急的是眼下的難關,他問:“有沒有辦法,套現兩三億?就在這兩天。”
喬律師迅速地將聶東遠的私產況回想了一遍,最后他搖了搖頭:“金額太大,時間太。”
聶宇晟站起來跟他握手:“謝謝您,有任何問題,我再咨詢您。”
聶宇晟在聶東遠的辦公室里待到天黑,一個個見公司的高層。到了晚上七點多,樸玉出來,看見董事長辦公室還亮著燈。韓書看到他連忙站起來:“樸總。”
“小聶還在里面?”
“嗯。”韓書告訴他,“剛剛說讓福建廣東那邊所有生產基地的負責人明天趕過來見他。”
公司最本的業務是飲料和快消食品,幾大生產基地都在福建和廣東。
樸玉想這個小聶說是外行,倒真不像外行。韓書看他有進去的意思,連忙替他敲門。
“請進。”
隔著門聽,小聶的聲音跟老聶,還真有點像。樸玉走進去才發現聶宇晟在煙,所以嗓音喑啞了不。他還沒見過聶宇晟煙,聶宇晟一見到他進來,也馬上把煙給掐掉了。香港那邊已經傳真了授權書過來,聶東遠授權聶宇晟全權代表他理公司業務,并且授權他全權理自己的私產。想必老聶也知道馬上就是付款日,聶宇晟需要立刻籌錢。
現在這份授權書就擱在聶東遠那張锃亮锃亮的海南黃花梨大案上,聶東遠的簽名龍飛舞,那悉的三個字讓樸玉移也移不開目。
聶宇晟把煙掐了之后,就起打開窗子通風,招呼樸玉:“樸叔叔,請坐。”
他知道樸玉不煙,所以把兩扇窗子都打開了,又把房間里的新風系統開到最大,一時間只聽到風聲呼呼,吹得那張黃花梨大案上,一疊信箋紙刷拉拉響。聶宇晟隨手拿起鎮紙,把那疊信箋紙住了,然后問:“樸總,錢的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樸玉說:“沒有好辦法,但如果公司需要,我可以把自己個人名下持有的公司份,抵押給銀行。”
聶宇晟搖了搖頭,說:“這種關節上,銀行未必肯貸。”
樸玉說:“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已經約了銀行的支行長明天見面,公司跟他們合作多年,于于理他們都應該拉我們一把。”
“爸爸跟我說過,銀行其實是嫌貧富的,你有錢的時候,他才會貸款給你,你沒有錢的時候,他是不會貸款給你的。”
樸玉又看了聶宇晟一眼,他說:“聶先生說的是。”
聶宇晟的思緒倒飄到了別,聶東遠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小,那時候聶東遠的工廠正是如日中天,很多銀行都排著隊來拉他貸款,不久之后就是經濟衰退。很多鄉鎮企業倒閉,銀,聶東遠正好擴大生產線,急需要付給外商采購設備的錢,但銀行貸款卻久久批不下來。最后是聶東遠抵押了工廠廠房和他們自己住的房子,才籌到那幾十萬設備款。
那時候他還小,只看到父親如同困一般,在家里走來走去。也就是那時候,他看到了父親的第一白發。東遠集團從一間工廠做到這麼大,闖過多難關,經歷過多風浪,父親過多心,著過多急,他其實是不清楚的。今天坐在父親的辦公室里,他才知道,所有巔峰上的風無限,背后必然是浩浩的淚。
東遠是父親的心,現在父親陷囹圄,自己卻應對無措。
他主問樸玉:“明天見銀行行長,需要我一起嗎?”
在這樣關鍵的時候,樸玉說任何話都非常謹慎,他說:“您如果有時間,我當然愿意陪您見見行長。”
聶宇晟覺得樸玉對自己客氣得甚至有點見外了,他雖然外行,卻也不傻。他說:“明天我想請廣東和福建基地的幾個負責人過來,樸叔叔要不要一起見見?”
樸玉點頭答應了,又勸聶宇晟早點回去休息。聶宇晟于是跟他一起下樓,按照樸玉的意思,是想自己親自送送聶宇晟的,被聶宇晟拒絕了。
“也不順路。”聶宇晟說,“樸叔叔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辦。”
他們從電梯下來的時候,書已經通知聶東遠的司機,于是司機早就把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停在公司大門外的臺階前,一看聶宇晟出來,立刻下車替他拉開后座的車門。
樸玉看了看那部悉的黑汽車,點頭跟聶宇晟道別。
司機把車開上了主干道,才問:“您回哪邊去?”
聶宇晟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司機是問自己到底是回聶家大宅,還是回他自己買的那公寓去。他說:“都不回,我約了人吃飯。”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打電話,于是給舒琴打了個電話,單刀直的說:“下班沒有?我過來接你。”
“怎麼啦?”舒琴覺得莫名其妙。
“有點事跟你談。”
舒琴也沒太當回事,于是告訴他:“我還在公司,不過晚上我約了人吃飯呢。”
“方便推掉嗎?”
舒琴遲疑了一下,約了盛方庭。這兩天盛方庭當休假,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去打網球游泳,晚上等下班,就一起去吃飯。不過聶宇晟的口氣似乎十分急,他的子知道,普通的事他不會這樣著急的。想了想說:“我推掉。”
“好,我馬上過來接你。”
舒琴打了個電話給盛方庭,說自己有急事不能回去跟他一起吃飯了,然后慢吞吞收拾東西。本來是加班,把手頭的事理一理,看了看手表,已經八點多了。
路上有輕微的堵車,聶東遠挑選的司機從來可靠,技好,沉默寡言,見聶宇晟坐在后座發呆,更是一聲不吭。聶宇晟其實腦子里是一片的,下午的時候他看上去很鎮定,起碼在整個管理層眼中,小聶先生似乎有竹,臨危不。其實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局勢比自己想像的要復雜得多。他習慣在安靜下來之后理清思路,就像習慣在手結束后回想每一個步驟,有沒有出錯,有沒有紕,如果有,如何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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